聽到此處,張異也上了心,連忙問道:「此事是真是假?」
「真的不能再真了!」韓亦昶急道,「他做得十分隱秘,轉了幾道手不說,還託了個南邊豪富的名頭,只道不知什麼緣故,自小家人盡皆亡故,婚姻屢次不成,又給大相國寺同蓮花觀都贈了重金,問是不是自家八字裡頭有什麼不好,叫他們幫著分解。」
張異忍不住哈哈大笑,又一拍面前桌案,暢快罵道:「姓裴的也有今天!」
又道:「他是病急亂投醫了!皇上召他過去,必定問了他願不願意尚公主,此人女幹猾,平日裡分外喜歡扮忠,一時找不出理由推脫,卻又也怕為趙氏掣肘監視,更不肯叫朝中藉由公主插手西北事,才尋這樣下九流手段,假託八字命理!」
張異越說越解氣。
這一向樞密院中的幾樁大事,他都碰了壁,從組織北上使團成員,到舉薦平叛將領,再到關閉西北榷場等等,更有許多小事,也十分不順。
在裴雍手上吃虧也就罷了,連趙弘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兒,也要開口長姐、閉口長姐的來添堵,而今看著兩邊起了矛盾,正好隔岸觀火,如何能不高興。
「聽聞大相國寺已經應了,蓮華觀也收了銀錢,只在盤看那八字……」
「他倒是想得美!區區幾個和尚道士,此時只是不知道內情才敢插手,要是知道了……」張異頓了頓,「你著人去點一點,不要露了身份,叫那道觀寺廟都睜大眼睛,洗乾淨嘴巴,牢記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韓亦昶連連點頭。
這個差事並不難。
能在京城立足的佛道之人,最不缺少的就是眼力。
那裴雍想用自汙辦法來逃脫與天家結親,也要看有沒有正經人敢幫他搭這個臺子。
若不是大僧名道,說出去的話,誰人又會信。
若是大僧名道,知道他身份之後,誰人又會出去說。
「那裴雍倒是有些急智,只到底取巧——即便給他做成了,還不是得罪了天家?」韓亦昶忽的感慨道,「再說有了這樣一個名聲,將來哪家還敢同他結親……」
張異古怪地看了自家門客一眼,只覺夏蟲不可語冰,道:「以他今日氣焰,未必將來什麼想法,哪裡還會去理會這點子小事——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無妻?你一向不至於如此眼淺,今日是怎麼了?」
韓亦昶只好陪笑,卻又忍不住腹誹:我若不是眼淺,當日又怎會投到你門下?
***
還未入秋,樹葉未黃,暑意未消,外頭便開始生出諸多傳言來。
有說天家要給公主選駙馬,正在文臣還是武將之中猶豫的。
有說天家雖要給公主選駙馬,可是不喜歡在朝官員沉穩有餘,銳氣不足,有心要等開了恩科,再在新進舉子來做
挑選的。
有說宮中而今只有李太妃一個長輩,天子思慮再三,還是打算等太上皇南歸之後再幫著做主,尤其夏州還有不少才俊,這幾年陪著太上皇忍辱負重,回京之後,正好用公主婚姻籠絡的。
還有說那節度使裴雍得知此事之後,已是主動相求,只天子仍在猶豫的。
其餘幾種說法還罷了,唯有那最後一種,竟是情節逐漸有所遞進。
今日是天子拿不準主意,明日便是宮中太妃得知之後,前去勸諫,但天子不肯聽從,等到後日,又傳出公主一向深明大義,此次也是一般,已是主動站得出來,說明其中得失厲害,請天子千萬以大局為重,允了那裴雍所請。
京中各色訊息滿天飛,張異自然時時關注。
他高坐堂中,聽那韓亦昶來做回報。
不過幾日光景,原本還不怎麼顯眼的節度使裴雍求娶公主的訊息,便已成了氣候,引得不少人暗暗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