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屁股下頭是高高堆起的貨物,身上穿了一件走江湖的人最常穿的粗麻衣裳,褲腿和袖口都高高的挽了起來,露出用黃泥抹過的面板,這幾日在昌平城時,有意蓄了鬍鬚,一張斯文俊秀的臉被遮掩住了,平添了幾分粗豪,他看著同樣鬍子拉雜,正仰面朝天向在車上看浮雲掠過的牟彪道,
“我這還是平生頭一回任人使喚,滋味兒嘛……倒也新奇,就是這腿上手上的泥有些刺撓……”
牟彪看了他一眼小聲道,
“等出了關,再曬幾天,就不著抹泥了!”
太子爺嬌生慣養面板白皙,露在外頭的地方只能用黃泥和水抹了,待再曬幾天面板變黑就好了,說罷指了一指前頭騎馬,一身富家翁打扮的劉瑾道,
“能曬黑是好事兒,似老爺那般曬不黑才是煩惱!”
太子爺這陣子曬了不少太陽,已經比在京裡黑了不少,原本出城時仍是想做這商隊的少東家的,可牟彪瞧見那怎麼也曬不黑的劉瑾有些犯難了,這大太監生來膚白還曬不黑,還沒鬍鬚,在這商隊之中實在扎眼,便索性讓他做了這商隊白胖富態又講究的東家,另一名錦衣衛的百戶做了少東家,自己與太子爺卻是扮做了夥計,藏身在商隊之中,如此一來倒是更安全了!
只是要苦了太子爺,做那搬搬抬抬,打水餵馬的差事,太子爺這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非但不惱反倒,做夥計做的很是快活,出城不過三五日已是能做一個任勞任怨,隨叫隨到,時時笑容可掬的夥計小朱了,牟彪也是做了夥計,只他是上有幾分身手,卻是個性子暴躁,一言不合就會拔刀砍人的夥計阿彪,昨兒還因著一個水桶跟那招募來的牛大、牛二兄弟幹了一架,不過走江湖之人,都是身懷武藝,且又是年輕氣盛,他這樣兒眾人不以為奇,反以為應該,看著他一人單挑牛大、牛二,把牛大舉起來狠狠摔到地上,是個個拍手叫好,過後那牛大、牛二與他是不打不相識,反倒成了兄弟!
阿彪告訴給小朱,
“這幫子江湖人,都是些草莽之輩,不服理不服管,只服誰拳頭大,只要把人打服了,他就會死心塌地跟著你!”
小朱奇道,
“你也是初出江湖,你如何知曉的?”
阿彪笑道,
“家傳呀!我老子在外頭跑了多少年江湖……”
小朱哦哦點頭,想起來了,
“對喲!”
阿彪的老子就是給他們家提著刀四處殺人的,江湖上的事兒自然門清兒,不似自家老子,除了在那皇城裡關上門來批奏章,耍心機,斗大臣旁的也不會了。
如此這般小朱自入了這商隊之後,每日與阿彪毫無形象的癱在貨車上趕路,就是歇下來時,同那些江湖上的人士閒話,無事時看那些精力無處發洩的壯漢們打架毆鬥,晚上便圍在篝火前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小朱這是越發放開了,拋去了自己尊貴的身份,只覺江湖生活甚對脾味,好不快活!
如此過了五六日,終於迎來了第一波劫匪……
這頭四蓮每日裡除了早晚去劉氏那處請安,便是跟著汪媽媽學截脈術。
這偌大的牟府,劉氏忙著給孩子們相看,關氏忙著打理府內諸事,這二人卻是沒一個想著要帶了她出去見見世面,又或是幫著打理庶務,即便是她們忙的四腳朝天,四蓮仍是能躲進自己院子裡清靜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