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纓年道:“我一人應付他足矣,你大可不必這樣……”
曲吟將衣服穿上,漠然道:“那個人很狡猾的,戲不做足了,怎麼騙得過他呢?”
江纓年也很快穿好了衣服,兩個人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在沉默裡共處一室,共睡一床。
良久,曲吟才主動開口,道:“我不知道現在這樣,算什麼?我,竟然和殺兄仇人誰在同一張床上……”
江纓年知道她還不能釋懷,在煙江長廊主城裡眼睜睜看著兄長被殺,這種事情,不會有人輕易就能忘記。
他選擇沉默,整個屋內都靜得可怕,他似乎聽到了曲吟的淚珠掉落在枕頭上的聲音。
曲吟繼續道:“江將軍,你知不知道,我曾經愛慕過你?”
她說得極為平靜,像是在陳述別人的故事,道:“初見你時你意氣風發,你們緒澧大軍沒有一個人敢追過來,唯有你,你獨自一人只攜了一把長弓,就敢不管不顧地追過來。”
江纓年連呼吸都放慢了,唯恐打擾到她難得的發言。
黑暗中兩個人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江纓年聽曲吟慢慢道:“那天,即便我落在了你手上,你也沒有絲毫為難於我,你將自己的馬都給了我,你說這裡不好玩,讓我不要再來了。當時我傻乎乎的,你皺著眉一本正經的話,卻偏偏撩動了我的心。”
曲吟的眼淚還在流,她忍不住哽咽了一下,還是繼續道:“那時我還很天真,我以為只要勸說兄長,讓我們孤翳軍不再擾亂緒澧,就能終止這些矛盾……可我哪裡知道,你是奔著,要他的命來的。”
江纓年的心,被戳得難受,卻只能坦然道:“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可知我也有兄長?我的大哥,就是在去北部邊關之時,被你們孤翳流兵所殺!這樣的仇恨,我放不下。”
曲吟閉著眼睛,再也剋制不住內心的悲慟,抖著肩膀哭泣道:“你真的確定,你的大哥是被孤翳流兵所害嗎?據我所知,大哥雖有擾亂項居安大軍之心,卻僅僅只是意在擾亂大軍,從未有心殺害緒澧百姓!”
江纓年的頭頂,好像閃過一陣霹靂,半晌,他才反問:“你真的確定麼?”
曲吟平靜了下來,無力道:“我哥哥只是想挫一挫項居安的銳氣,他初登王座,又知緒澧和西部赫敕琉多年來都有著聯盟關係,他怎麼會犯險去攻打你們緒澧呢?”
“怪只怪哥哥年輕氣盛,偏要去招惹項居安,才被扣上了這個帽子。”她轉過頭,對著江纓年道:“孤翳軍隊裡紀律嚴明,怎麼會有流兵超越邊關界線跑到緒澧境內呢?江纓年,我不認為你大哥的死,是什麼所謂的孤翳流兵造成的。”
曲吟最後這一句話,讓江纓年渾身的血液不禁倒流,他胸口上像被壓了一塊巨石,讓他喘不過氣。
江纓年驚恐地睜大雙眼,面前一片黑暗,他怎麼使勁也看不穿。
赴北衷,考進集營,入邊關項居安大營。
可笑,他自以為的復仇之路,簡直是可笑至極。
他突然想起了,關吉羽曾經告訴他,都遠橋手下的人看著奇怪。
疑點重重,他一時間覺得一切都是疑點重重。
可他心緒混亂,又說不清哪裡不對。
此刻他只是一個輕而易舉被擊潰的失敗者!
江纓年忍不住痛苦地笑起來,臉上的表情從未這樣扭曲。
可笑,他報仇都找不對仇人。
江纓年突如其來的笑聲讓曲吟很是震驚,連叫了好幾聲他的名字,江纓年仍是沒有反應。
他猛地坐起身,抄起桌上的彎弓,鞋都沒穿就瘋了一般衝出去,瘋狂對著項居安的房間叫囂道:“去他的守衛邊關,老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