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江清不在的頭一年,除夕之夜府裡必定淒涼冷清,可有江纓年在,氣氛倒也沒有想象中那麼低沉。
正如他所說,這個家的擔子,該由他挑起來了。
即便關吉羽不擅烹飪,也沒能逃得脫,江纓年非拉著她一起幫忙,從傍晚時分就開始鑽在後廚房裡,一直到天黑,總算上桌了一頓像模像樣的年夜飯。
江纓年還親自跑到青安居,把青字營裡所有人都叫了出來,說是一年到頭,難得能有這麼個機會大家坐在一起吃吃飯喝喝酒。
關吉羽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這次回來,他從未說自己要承接家主之位,他無需用什麼頭銜證明自己。有江弦在,他永遠也不會說這句話。
可他所做的一切,都開始刻意地去效仿從前江清做家主時的那樣。
以前不懂事時,他認為只有姓江的才是自家人,青字營裡的不能說是下人,但到底也只是江家門下習武的門生,算不得家人。
比起性情言語上的改變,江纓年最大的變化,就是打心裡真正接受了青字營的人,年夜飯家宴他能親自去邀請大家,就能證明他的內心,真正想支撐起這個家。
他不僅撐住江府,也不忘記兄長生前最看重的那群人。
“敬諸位兄弟們,敬這個家,所有人!”席間他真誠地舉杯,和每一個人都碰了碰杯。
痛苦的陰霾終於過去,這個府裡的每個人不再痛心疾首,不再滿目仇恨。
一切讓人日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的苦因,終於有了結果。
這座南沁第一府,不會因為失去舊的主軸而倒下,它換了一根年輕的頂樑柱,撐起它該有的門面,仍然是南沁第一世家!
外面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家宴也差不多結束了。
江纓年叫住準備離席的關吉羽,輕聲道:“今夜有星星。”
他眉眼染上笑意,摸了摸肚子道:“吃的太多了,一起去消消食?”
關吉羽曉得他是什麼意思,二人便極為默契般一同往上次的那片曠野走去。
江纓年還不忘再帶了兩壺酒,大有換個地方再喝一場的架勢。
“往年到了冬日,便只有北衷和京城一帶才會下雪,小時候我還期盼著,何時南沁要是能下雪就好了。”到了地方,他彷彿卸下了所有疲憊,找了棵樹就隨意靠著坐下。
關吉羽驚訝道:“除了在北衷集營的時候下了雪,從前你都沒有見過雪嗎?”
“沒有。南沁從不會下雪,至少我未曾見過。從前大哥有時會在冬日裡去到北衷辦事,我總會央求他帶上我,可他總不肯。”江纓年笑了笑,仰頭看著星空,說:“他總覺得我和二哥都應該活在他的庇護之下,我們父母早逝,他一直都習慣了長兄如父的生活。”
說起江清,關吉羽不禁微微蹙眉,她雖不是江清的至親,可多年來她在江清手下做事,沒人比她更瞭解他了。“其實很多時候,大公子也很難……”
“我自然知道,我和二哥能一直安穩到現在,這一切都是誰的付出換來的?我自然知道。可他有什麼難處都不會說,我們兄弟三人,凡事都該商量著,有個幫忙出主意的也好,他總是理所當然獨自把一切都攬在自己肩上。”
江纓年說完,拿起酒壺仰頭悶下一大口。
“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江纓年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