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櫃裡很多都是昔年他在墨允書院時每日都必讀的舊書,江弦拿出來,輕輕撣去微塵。
夜晚起了一陣風,本還有些微醺的他,被涼風這麼一吹,倒是有些清醒了。他起身準備去關緊門窗,卻看到門口站了一個人。
江弦停下手中關門的動作,手指緊緊扣著門,剛剛還因為喝了酒而泛起紅暈的臉,此刻又恢復了蒼白。
“你是怎麼進來的?”江弦垂下眼眸,只是冷冷問了一聲,便轉身回到書桌旁。
外面的人見他沒有關門,便跟著進來了。
“你知道的,憑這幾堵府門高牆,還困不住我。”
江弦冷聲嗤笑道:“是啊,夏大人功夫絕頂,王侯將相哪戶高牆門院沒走過?就我江府這小門小戶的薄牆,確實還不足以攔住您。”
他的語氣清和,語調也緩慢,夏明鍾卻聽得眉頭緊鎖。
他還是那謙遜的口氣,說出來的話卻像一把刀子,扎得夏明鍾極不舒服。
夏明鍾望著他,也不反駁,只無奈道:“聽聞你身體一直不見好,只是想來看看你。”
“不勞夏大人操心。”
江弦蹲下身繼續去拿櫃子下面堆積的書,淡淡道:“我的身體我心裡有數,哪敢勞您大駕親自過來一趟?”
夏明鍾將手裡的刀輕輕放在江弦的書桌上,微微嘆了口氣,道:“這麼久了,你還在怨我。”
江弦聞聲扭頭向桌上那把刀看了看,面無表情道:“明渠刀從不離開主人的手。”
正說著話,他不小心碰到了櫃門,櫃子上方被翻亂的書頃刻間全部倒了下來。夏明鍾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上來用手接住了大部分的書卷,卻還是有幾本砸在江弦的肩膀上。
那些書裝訂得極為厚重,砸下來是有不少分量的。
江弦身體單薄,被這麼一砸,更顯得病體孱弱了。他掩住口止不住咳嗽了幾聲,便低頭一本一本慢慢去撿。
夏明鍾也連忙蹲下身,幫他撿著散亂一地的書卷。
多麼似曾相識的一幕。
曾經在大街上彎腰撿著一本本書卷的明媚少年郎,如今佝僂著病體,連做低頭撿東西這樣簡單的動作都顯得格外吃力。
夏明鍾看著他,眉頭擰得更緊了。“好了,別撿了!”他眼神複雜地看著江弦,冷聲制止,江弦卻置若罔聞,一邊咳嗽著,一邊費力地收拾。
見他如此裝聾作啞,夏明鍾壓在心裡的氣再也按耐不住,一把奪過江弦手裡的書,仔細整好並齊了,盡數放回書櫃裡。
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發洩,做完了這些,夏明鍾才將心頭的氣壓了下去。
江弦眼裡沒有半分感謝之意,蒼白的嘴唇動了動,道:“你說來看看我,現在你也看到了。”
他勾起一絲冷笑,慢慢扶著桌角站了起來,道:“夏明鍾,哦不對,夏大人。您看我如今拖著這副病體,連正常活動都難,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的,您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