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鞦韆兒掐上她的蠻腰,她倆從小玩鬧便最愛掐對方腰間的兩處癢穴,她深知楊西極為怕癢。
她說:“你不要白日做夢。”
楊西才不示弱,她邊擋著鞦韆邊伸手掐了回去,兩個姑娘在鏢局大堂咯咯的笑,如銀鈴一般。
……
分明還是冬末的晌午,那空中縱射而下的陽光已顯得邪乎起來,橙黃髮白的強烈光線刺激著王劍卿的雙眼。他站直身子走到另一邊有樹葉遮陰的地方,將鐵斧換至左手,從突起的山頂大石上眯著眼遠眺,看見山底下那一片片荒蕪已無人打理的田野。
這還沒入春,王劍卿的心裡很不是滋味,這些才從冬雪裡復甦過來的小麥遇到這般怪異的日頭,實在太過可惜——本是蒼綠的一片,卻要在烈日下煎熬。
王劍卿跳下大石,用修長的右手接替過左手的鐵斧,掄起鐵斧便砍向一根高樹。高樹落下一些碎屑葉灰落在他的髮髻間,其表面卻也被掄出一道縫來,隨著鐵斧不斷地起落,不斷地攜出木屑,只不一會兒,他的布鞋上及袴腿上已落滿了木屑,那條被鐵斧掄出的裂縫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此處的林鳥早已被伐木的顫動搖晃驚走,繁茂的枝葉中透出的點點光洞在王劍卿的後背不斷交錯,仿若夜深黑簾間無數閃動的明星。
他的眼也像極了明星後的夜,將高樹的勃勃生機都收了進去,能泛起一道閃光。他從不砍矮小孱弱的樹木,只挑這種活得久了,分量也足夠了的老樹高樹,就像遊蕩在人間索死屍活魂的黑白無常,哪怕老樹還有甚久的性命——但確乎沒有法子!總是要留下新生的活得長久的幼樹。
王劍卿揮汗掄下最後一斧,那棵高立於樹林之間的大木頭便轟然倒下,搭在斜旁的枝間,彷彿奄奄一息。
他又揮斧“分屍”,將殘枝剩葉去除,砍成一小段一小段的長木堆在一處。最後,用帶來的麻繩把鐵斧與那堆疊起的長木綁在一處,一齊背在後背,沿著黃泥小道朝山下走去,還吼著一曲《長生縷》:“七色彩絲編繩索,一律纏繞拜長生。長生兮,長生兮,天災人禍都去兮!都去兮,都去兮,長生縷系保命兮!保命兮……”
黃泥小道的遠處,被綠野覆蓋的山頭間。
一位瞎了眼的道士小心翼翼的用手中的柺杖摸索著前路,其身旁還跟隨著一位小道士。小道士的懷間抱著一把老舊的二胡,他斜著眼瞧向山下黃泥小道混戰的二人,不知不覺停下了步,卻聽道士在前頭喊他:“可不要偷懶,快快趕路。”
“師傅,山下有兩個人在打鬥呢!”小道士用手下意識地指向山腳處,看向師傅時這才想起師傅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這才收回手來。
道士停下腳步,一動不動,抿著唇微笑道:“不過是一對凡間的痴男怨女罷了。”
“師傅,你怎麼知曉那二人是一男一女,莫非你的耳朵已經能像眼睛似的瞧見一切了嗎?”小道士驚訝問道。
道士搖了搖頭,卻晃晃蕩蕩轉向少年郎,小道士連忙上前扶住師傅。
他在小道士的攙扶下緩緩落身坐在草地間,有蟲兒在他面前飛舞,他額前的黑髮閃亮,緊閉著的雙眼似乎正望向黃泥小道的幾人,倏忽間道一句:“道是凡間多苦愁,苦盡甘來少嘗頭。”
小道士知味地便將二胡遞給師傅,師傅卻不如往常並未接過。
道士抬了抬頭,似是望著蒼穹,他的眼眶睜的極大,但珠子卻無,是一片駭人的血絲,像極了血紅的蛛網。
道士嘆了一氣,他站起身來,朝向黃泥小道所在的方位。
“師傅。”小道士有些擔憂的喊了一聲。
道士用手指向那處,小道士則隨著師傅所指望去,他瞧見那男子的劍掉落在一旁且插在黃泥塵土間,一片茫茫沙霧隨風而起,女子背抵長劍並騎上高大的馬兒,領著幾人徑自而去。
黃塵滾滾,散去時,人也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