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術茶樓的二層與三層之間的階梯平臺上,擺著一張桌子。
黃眉黃鬚的周玄山,站在桌子後面。
命術師們分列三層,但無論每個人坐在什麼位置,位於何種角度,正前方永遠是周玄山。
周玄山看上去三四十歲,面色紅潤,面板沒有一絲皺紋,但這位一品大命術師,成名至少五十年。
周玄山環視三層樓,微微一笑,道:“今天老夫來此與諸位交流,皆因為玉杯少年。”
二層的命術師紛紛轉頭尋找。
李清閒與沈小衣並排坐著,旁邊還有圓頭圓腦的劉老虎,瘦高的槓王,以及蒼老的翡簪老人。
不遠處,一人背靠牆壁,雙臂抱胸,也掃了李清閒一眼。
那人周圍空無一人,雙眼之中並無眼球,只是淡淡的金光。
原本早早離開的段天機,聽說周玄山今日講道,特意從天命宗返回神都。
周玄山繼續道:“那日我與玉杯少年偶遇,閒談一陣,交流了一些命術,他說正好趁大獸橋,我可以來命術茶樓授課。我想了想,便答應他。至於原因,我與師侄郭祥聊天的時候,曾經說過。我說,我在很早前,為了晉升大命術師,翻閱許多大命術師的筆記,最後發現那些大師的共同點。那就是,他們或許並非天縱奇才,或許會做錯事,或許會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他們,都在盡力去做有益於自己成為大命術師的事,他們大都儘量去做有益於命術界的事。”
周玄山一停頓,道:“有人曾經問我,我晉升大命術師,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我想了想,發現很多都重要,如果非要選出一個最重要,我選不出來,我只能說,有兩件事最重要。第一件最重要的,是我個人的努力,是我個人的機遇,芸芸眾生,同輩者無數,我能脫穎而出,即便再謙虛,也與我自己有莫大的關係,這不是自誇,而是事實。”
眾多命術師輕輕點頭,每位大命術師的學識,都是自己努力學來的。
“那麼,同樣重要的另一件事是什麼?是我們立足的這個世界。創造命術的前輩,傳承命術的前輩,交流命術的朋友,不僅僅是命術前輩,還有那些讓這個世界安定的人,那些在田間勞作的,在工坊務工的,在書院教書的,在醫館看病的……這世界的每一個人,組成了這個世界。當我誕生於這個世界,我便受父母的恩惠,受所有人的恩惠。無論我是否願意,我個人的成就,是建立在這個世界之上。沒有這個世界的善與恩,我別說成為大命術師,別說長大成人,甚至連出生都不可能。”
眾人陷入沉思。
不一會兒,周玄山繼續道:“我承這個世界的善而生,那我當繼承這份善。我如同所有人一樣,也有私心,也會犯錯,但,這並不妨礙我傳承世界的善。我曾對郭祥說過,我其實和所有人一樣,並不知道這個世界未來如何,並不確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但,這個世界,總存在一些樸素的、善的規律,比如,將我所學,分享出來,比如培養更多的後輩,比如多一些幫助,少一些內鬥。”
眾人沉默。
周玄山微笑道:“我知道,你們有些人並不認同這個的說法,但我的恩師,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帶我遊走人間。我見過餓著肚子卻依舊將大半粗糧餅分給同伴的乞丐,我知道這是善。我見過在夜裡抱著孩子走了一夜路去城裡找大夫的母親,那血跡斑斑的足跡,是善。我見過無數父母餵養他們的孩子,我知道,那是善。我見過瘋狂砍殺妖族計程車兵在回城的時候,繞開抱著嬰孩的女人,避免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嚇到孩子,我知道,這是善……沒辦法,我那師父,就是這麼教我的,這是他的善。”
許多人輕輕點頭,也有人不為所動。
“原因說完,我便說一說,我之所以成為大命術師且人人都能學到的一些東西,說完之後,我們再交流具體命術。”
“從某方面來說,我是幸運的,因為直到我順利晉升上品,我才發現,我有一些只有少數人才具備的能力。這些能力,看似沒什麼用,看似好像起不到很大作用,但每當我使用‘迴夢術’,重新經歷與審視我的過去,我都會由衷感慨,我真是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