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裡的方秋焱打了個噴嚏,拿著書卷的手震了震。
“怎麼了?”
一旁的文甜甜擔心他著涼,便將自己的小手爐遞過去,“要不要?”
“不用。”方秋焱揉揉鼻子,奇怪道,“我感覺有人在罵我。”
文甜甜掩唇輕笑:“罵你的人可多了,你猜的是誰?”
方秋焱一臉無辜,放下手中的書本,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不是葉時淵就是蘇梓鶴,這兩個傢伙一個天天抱怨政務太多要我別到處亂跑,一個氣我將他派去東南災區吃苦受累。我這兩個兄弟啊,背地裡不知罵了我多少遍。”
“那也是你該罵。”文甜甜笑著坐起身,盤著腿晃悠悠說道,“你要是個監國也就罷了,偏偏做了攝政王,獨攬朝政卻又不理,蘇御史不罵你才怪。還有那葉公子,一看就是錦衣玉食養出來的貴人,你卻讓人家千里迢迢跑去災區,忍飢挨餓不說,風餐露宿的苦誰能受得?”
“你倒是比我瞭解他們。”方秋焱單手扶額,笑道。
文甜甜嘆息一聲,抱著被子搖頭晃腦,“現在,恐怕又多一個人罵你了。”
方秋焱嘴角揚起,“他來了。”
月朗星稀,浩浩蕩蕩的鐵甲軍隊簇擁著一架巨大的金頂馬車快速行駛在官道上,他們日夜兼程趕往東南。
清冷的月光之下,黑黢黢的山崖峭壁上攀附著密密麻麻的黑影。似是感受到軍隊奔襲的動靜,它們緩緩睜開了眼。一個,兩個,十個,百個,黑暗中瑩綠的光點從高處那零星的幾個快速向下擴散,彷彿是有無數閃著綠光的螢火蟲落在陡峭的崖壁上。
綠光的朝向隨著軍隊的移動而漸漸清晰,從遠處望去,似是整個山崖都被聚集起來的光點佔據,隱隱能看到山體的輪廓。
低沉悠揚的簫聲在山谷中若隱若現,聽不清,卻令人無法忽視。
坐在車中的文甜甜停下了搖晃的動作,目光凝重地望向方秋焱。
“要動手嗎?”
方秋焱修長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思慮一番,回道:“不必。”
有他開口,文甜甜當然樂得自在,繼續抱著自己的小枕頭搖頭晃腦。
這山谷是易守難攻的地勢,他們行走的官道正在谷中,兩側盡是陡峭的山崖。一旦有人提前在兩側山上埋伏,待軍隊經過時突然發起進攻,他們很難還手,損失更是難免。
因此早在制定行軍路線之時,方秋焱就將此地隱藏的兇險重點強調過,他們在入谷之前便整裝齊備,屆時全軍高度警戒全速透過,若有突襲也能速戰速決保留實力。
他算到了一路上可能遇到的每一處危險,甚至把江司墨都劃入了盤算中。他知道他會來,卻不知是何時。只是眼下這場景並非人力所能解決,因此他猜測,江司墨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此時黑暗的山谷中,軍士手持的火把匯聚成一道長長的火龍,沿著彎曲的官道快速向東南方向遊動。無數瑩綠的光點彷彿有生命一般隨著火龍的前行而緩緩聚集。
一陣微風捲挾著冰冷的細雪從山崖之上掠起,原本悠揚婉轉的簫聲突然曲調一轉,聲音陡然高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