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紗全神貫注地盯著杯內茶水,待漫至六分,她左手靈巧地掂起壺嘴,當最後那串離壺的水線穿入杯中,正好是一盞七分淺茶。
韓紗兩手端著茶杯恭敬地遞到面前,小嘴兒吹了吹冒起的蒸氣,甜甜地叫道“嶽伯伯,請喝茶。”
喜笑顏開地接過韓紗遞來的香茗,並未急於喝下,他將之湊近鼻子邊兒聞了聞,然後小小地呷了一口,當即一本正經地稱讚道“嘖嘖嘖…兒媳婦兒斟的茶就是與眾不同,茶香沁溢,茶湯高亮,茶味甘甜清洌,唇齒留芳。入腹之後全身上下可謂說不出的舒慰。假若這盞茶能永世儲存我是斷斷不捨得喝下第二口。”說罷,看向雙頰緋紅,分明還陷在因‘兒媳婦’三字所帶來的窘境而嬌羞不已的女孩,眼含笑意地又小小地呷了一口。
仰頭暗喜地注視著喝茶人咽動的喉結,韓紗怯生生地說道“嶽伯伯,您要愛喝,紗兒天天泡給您喝。那麼一來,不就相當於永世儲存了嘛。”
“哈哈……”面朝韓冰得意地笑道“聽聽,都聽聽,我上輩子是積攢了多大的功德才能有如此待遇。小紗兒,你有這份心意就足夠嶽伯伯夢裡笑醒千百回了。不過,好東西不能天天享受,更不能獨一人享受。你可得一視同仁,不然你爹你娘怕是要吃醋了。瞧,你爹那張臉難過得都快哭了。”
“哼!我才不給他倒呢!壞爹爹,只會兇我。”韓紗氣鼓鼓地嘟噥道。
韓冰滿不在乎地應道“喲喲…你不給我倒,自有他人給我倒,是不是啊,絕兒?”
“是!”
話音剛落,一道噴火的目光頓時衝入潘絕的眼眶,嚇得他忙不迭地改口“不是!”
“到底是不是?!”韓冰和韓紗不約而同地質問著。
“這…這…這個……”看看韓冰再看看韓紗,潘絕的眼珠不停地在二者身上徘徊,途中也不知第幾次路過的身軀,他靈機一動,“爹,您和韓叔大清早就東奔西走,時至午後才匆匆歸來,論辛苦除您二人無他。父親,要不我陪您回家咱就甭打攪韓叔了,這樣您倆均可安心地休養寧神,您說是吧。”
兒子的企圖自然是心知肚明,但他佯作不解其意,“小兔崽子,你少跟老子來這套,‘休養寧神’?講話還是你會講,不想留下來搗藥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別覺得搗藥沒用,它能好好磨練磨練你的耐性。”
潘絕‘黯然嘆氣’,“哎…爹,真是什麼都瞞不了您,我服了。”
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知子莫如父,老子是你爹!有關你小子的事我知道只多不少。就說昨晚,發生了什麼我就不點明瞭,你小子比誰都清楚,再有下次,老子新賬舊賬一起算。”
無疑,這父子倆的配合非常默契,倘若直接說“嗯,跟我回家”那肯定會被一眼認出是在逃避問題故而打破砂鍋問到底,但巧妙地把兒子推到另一個敏銳的問題便有效地激發了韓冰韓紗向該問題靠攏,且致使他們以為潘絕是因為不想搗藥才回家卻並非其二人的追問。這一做法既幫了潘絕也終結了一對父女的互掐。
果然,正如料想的那般,已經轉移關注點的韓紗連忙開始了義正言辭的幫腔,“嶽伯伯說的話你都聽見啦,我讓你搗藥是為了你好,可你每次都推三阻四。哼,好心當作驢肝肺。”
潘絕嘴唇動了又動,遺憾的是末了也未聞半字片語從中蹦出。骨鯁在喉的滋味兒著實讓潘絕好不難受。萬分無奈之下,他只得搖頭坐下握起石杵用行動回覆韓紗的責怪。
“小紗兒”輕聲一喚,笑眯眯地問道,“那你願不願意去嶽伯伯家裡玩啊,剛巧昨天冰蓮湖破冰,喏,任勞任怨的船伕不就在你旁邊坐著嗎?”
“咚…咔咔…咚…咔咔…”
或許是麻木無感亦或許是裝傻充愣,潘絕頭也沒抬兀自沉浸在搗藥的節奏中。不過在韓紗看來,她就喜歡某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囧樣。這幾乎成了她日常必不可少的樂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