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子生著火,裡面燒的是一條條木柴,上面架著個鍋子也不知道煮的是什麼東西,攤主是一對中年夫妻,女人在攤子旁的木架子上忙活著,男人正蹲在地上看火,同時手裡拿著根細長的鐵籤撥弄著火苗。
看見這個攤子,宋援朝一時間想起了許多往事。這是一個賣柴爿餛飩的小攤,這對夫妻在這個地方擺攤擺了好多年,前世的時候宋援朝在電信局下屬工程隊幹活的時候每次晚回家騎車路過這裡都會停下來吃一碗柴爿餛飩。
柴爿餛飩在滬海歷史悠久,前清時候就有了。
香江寫武俠的老金在他的《笑傲江湖》裡曾經寫過一個叫何三七以餛飩攤謀生的江湖高手,或許當時老金寫這個角色的時候很可能是回想到了自己當年年輕時在滬海混跡報社的往事,看來他當年加班回家路上也沒少吃柴爿餛飩,要不然怎麼會在里弄出這麼個人物來?
尤其是天冷的時候,一碗熱氣騰騰帶著香氣的柴爿餛飩下肚,簡直是最好的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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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夫妻姓什麼叫什麼,宋援朝並不知道,但是前世接觸舊了雙方都成了熟人,每次宋援朝晚歸回家,在他們攤子前停下車,憨厚的攤主都會笑眯眯地問一句“老樣子?”
而宋援朝也會回答一句:“老樣子!”
然後坐下,等著一碗柴爿餛飩端上來,攤主老婆的餛飩包的特別好,用料也十足,尤其是用鱔骨和牛骨燉的底湯鮮美無比,用滬海話來形容就是一口下去鮮得眉毛都要落下來了。
“先生,衲要吃餛飩伐?”當宋援朝和羅陽走到攤子面前停下,剛起身的攤主就留意到他們的到來,用滬海話微笑地詢問。
“來兩碗小餛飩。”一句話脫口而出,出口後宋援朝才想起還沒徵求羅陽的意見,扭頭問羅陽:“小餛飩可以吧?嚐嚐,滬海的特色,如果覺得吃不飽等會讓老闆給你下碗大餛飩。”
“呵呵,我無所謂,反正是陪你來的,大的小的都行。”羅陽笑著說道。
見他沒有異議,宋援朝回頭向攤主點點頭,攤主笑著說了聲:“好嘞,先生衲坐一歇,馬上就好。”
坐在小板凳上,宋援朝給羅陽遞了支菸,兩人點起眼看著在夜色中忙活的攤主夫妻。
當年宋援朝在這裡吃了近二十年的柴爿餛飩,從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直吃到四十來歲,攤主夫妻也從中年人成了老人。
就算後來因為弄堂拆遷,宋援朝不再住在附近的時候,當想起柴爿餛飩的滋味時宋援朝依舊會從很遠的地方特意騎車過來吃上一碗。
可惜的是,九十年代末期,隨著時代的變遷城市對攤販進行了限制和管理,並出現了所謂“城管”的一種職業。就這樣,這家擺了近二十年的攤子一夜間就消失了,當宋援朝再一次來到這試圖尋找它的蹤影時,卻只見到空蕩蕩的十字路口卻再也看不見熟悉的攤位和攤主夫妻了。
一支菸抽完,兩碗小餛飩剛剛好。
攤主和攤主妻子各端了一碗放在宋援朝和羅陽面前,微笑著告訴他們小桌上有辣火(辣子)、醋和胡椒粉調料,如果需要可以自己加。
道了聲謝,早就餓了的宋援朝拿起調羹就吃了起來,一口下去,記憶深處的那種味道和現實瞬間重合,沒錯!就是這個味,那曾經已經消失卻讓他懷念無比的味道,後世喜歡吃漢堡牛排的年輕人根本就不明白這種味道代表著一種時代的記憶。
柴爿餛飩其實不是一種餛飩的叫法,而是這種小攤子和燒柴的爐子的傳統稱呼,每家柴爿餛飩的做法和口味也各不相同,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柴爿餛飩的鮮香是後世連鎖餛飩店和飯店永遠也做不到的。
小餛飩用薄如蟬翼的手擀麵皮包的,煮過後半透明狀幾乎能看得到裡面的肉餡。至於肉餡用的都是上好的豬肉,再加上鮮蝦仁剁碎後和豬肉混合在一起。
此外,白濃的湯底和撒在上面的蔥花、蝦皮、紫菜、榨菜沫等等,混在一起如同化學反應一般美味無比,宋援朝吃得極為開心,一口一個,轉眼間就一碗吃完了,抹抹嘴意猶未盡看了眼也快吃完的羅陽,笑問:“味道怎麼樣?”
“味道不錯,就是少了點。”羅陽同樣吃的眉開眼笑,但作為北方人來說這一碗小餛飩對他的確是少了些。
“再來一碗?”宋援朝笑問。
“再來一碗!”羅陽點頭。
宋援朝轉身就對攤主招呼了一聲,攤主笑呵呵地應了聲,又開始忙活了起來,等攤主的第二碗小餛飩上來,羅陽就連湯都已喝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