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
時生猛打方向盤,在村口的土路調了頭,開向溫爸溫媽家。
在山上的時候,他一路走車道,溫程走廢棄車道,隔著一路亂石和枯樹幹送溫程下山,自然也看到了溫程突然跌跌撞撞跑起來,又突然倒下的一幕,他想也不想地認定溫程是錯把黎茳當成了自己,因為如果溫程這樣跌跌撞撞只是單純為了跑向別人,他會無法接受,會發瘋似地難受、生氣、嫉妒。
看著溫程倒下,他更不想走了,恨不得沖過去親自扶著溫程,而不是隻能遠遠看著黎茳拖溫程上車。
直到溫程醒來,溫程的車開走很長時間,時生才走回山上,開車下山,車剛開上村口的土路,電話突然響起來。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時生每次都會立即看向來電顯示,希望那裡出現的是溫程的名字。
時生根本沒想到,希望無數次落空後終於實現了,時生怔了半秒,忙回過神,猛踩了剎車,幾乎是第一時間接起了電話。
他本以為這是一通溫程迫於溫爸溫媽和親戚們的壓力而不得已打來的電話,盡管猜想自己可能會被親戚們一個接一個噓寒問暖,根本不會有機會和溫程說兩句話,或者根本不會聽到溫程的聲音,時生還是毫不猶豫接聽了,因為這是溫程的電話,他根本捨不得不接,也根本捨不得掛。
可當溫程用明顯帶著哭腔的聲音說想見自己時,時生竟然立刻結束通話了電話。
溫程的聲音和話語讓時生猝不及防地慌了,心軟得一塌糊塗,卻又揪得生疼,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又慌又終於得救了。
這個時間,溫程才剛到溫爸溫媽家不久,怎麼……突然變了?
時生忐忑不安,但還是立刻猛打方向盤,調頭開向溫爸溫媽家。
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去見溫程,否則功虧一簣。
可他在溫程的事上是沒有理智的。
他對溫程做的所有看似理智的事,連同所有不理智的事一樣,其實都是深重的感情在作祟,跟理智沒半點關系:不管是學醫、創業還是別的什麼,都是因為喜歡溫程而做、為溫程好而做,為溫程喜歡自己、接受自己而做……沒有一個不基於感情。
溫程是唯一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人,也是唯一讓他願意自控的人,因此,他會剋制不住地黏著溫程,也逼迫自己不在情到深處、痛苦難耐或忍無可忍時越界侵犯溫程。
這一切都是因為喜歡,因為愛,不是因為理智。
如果單靠理智活下來,自己根本不會允許自己喜歡溫程,因為太美好了,也太痛苦了:這樣的兩個人,這樣的感情,太不可能有未來了。
可他根本沒有花時間在理智和感情中做選擇,就想都沒想地拋卻了理智,誓用感情在溫程這條路上走到底,就算最後被溫程疏遠,再度失去所有也不後悔、不放棄。
就算……知道此刻一轉身就可能前功盡棄,他也放不下溫程那句“我想見你”。
和以前無數次分開不一樣,以前溫程從沒說過這種話,但凡過去說過一句,時生都不會再忍耐,會放下一切“不得不”,立即回到溫程身邊。
可惜,過去那些年分離的日子裡,時生祈盼了那麼久,都沒等到一句讓他飛奔回家的話。
這次終於等到了,他怎麼會錯過?
所有的“不得不”,所有的後果,沒一個值得他錯過溫程當下那一刻的想念,盡管他根本不知道那份想念的緣由。
至於見面以後是死是活,就留到以後再考慮,誰讓這是唯一一個能讓他甘願放棄未雨綢繆,只為一句“想見”就拋卻計劃,義無反顧以毫無準備的狀態承擔未知風險的人?
門再次被敲響時,溫程已經動不了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是那通毫不猶豫被時生掛掉的電話——時生不願見他了,甚至不願聽到他的聲音,或者時生生氣了,認為他被自己這個木訥鬼當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不重要、無所謂的存在了,這是溫程愣怔過後的想法。
木訥鬼,對,黎茳說的沒錯,自己就是個木訥鬼。
如果是以前,但凡他說“想見”這種話,時生一定會高興不已,可如今,這份高興已經不會給自己了。
為什麼,溫程痛苦地後悔,為什麼以前沒有多說一些想念的話,多得到一些時生的在意,為什麼要在意那些條條框框,為什麼那麼痛苦地忍耐不說?
為什麼明明想要時生的愛不離開,卻不能開口提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