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段竟揚開始經常往姚津言家裡跑。
姚津言家所在的別墅區雖然不是特別偏遠,但來回的路上也要花費不少時間,尤其是藝人的工作地點會在城市各處,說不定就會跑城市對角路線。
只要時間上沒問題,段竟揚再遠也願意跑,他不怕麻煩。
首先要計算好到達姚津言家裡的時間,一定要在九點半以前。因為盡管姚津言經常因為病痛失眠,但也是有能睡著的時候,不能因為他的到來打擾對方休息。就算是白日裡遇上姚津言在睡覺,他也會靜靜等待,直到時間不允許他再繼續等才離開。再說姚津言家裡還有其他人,太晚去別人家裡始終不好,他又不是醫生。
去姚津言家裡的頻率不是固定幾天去一次,全看工作之餘的休息時間。有時今天去了明天繼續去,有時隔個三五天,還有時小半月才能去一次,畢竟藝人的工作時常會飛別的城市。
相應的,到達的時間也十分隨機,可能在大清早,可能在午休時間,可能在晚飯時間。很麻煩,很打擾人,但段竟揚一定要去。
姚津言的情況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始終無法理睬外界的人,只願意獨自待著,萬念俱灰。不過對於段竟揚來說,既然對方不排斥自己,自己就可以去,至少對方還活著,總有一天能有一點點變化。
只是,每次親眼見到對方軀體化嚴重時的痛苦模樣,真的非常痛心,心如刀絞。
他在清晨見過一夜未眠的他。身體困到極致,連眼皮都在發顫,然而精神卻緊繃著,疲累到極致,想睡卻睡不著,躺下會覺得難受,坐著也會覺得難受,猶如一隻撐大到極致的氣球。
他見過他強迫自己吃東西。剛開始幾口似乎還算正常,即使他吃得很慢,很少,幾口才抵正常人的一口,但能吃下去就很好了。可是接著就會發現他是在一點點強行吞嚥食物,彷彿連咀嚼的力氣都沒有,每一個動作都是在逼迫自己。逼迫肯定無法吃下太多食物,幾口過後就是強忍,再到無法吞嚥,最後便是嘔吐。於是很多時候還是隻能以輸液的方式給他的身體提供營養。
他經歷過他在無外界刺激的情況下由平靜逐漸變得痛苦。先是忽然開始撓身上,手臂、肩部、大腿……胡亂一陣撓,似乎越撓越癢,根本止不住。接著猛地大幅度呼吸,看起來是呼吸困難,大概是感到胸悶氣短,捂著胸口,滿臉難受。然後四肢莫名細微地顫抖,即使坐下、躺下依然會顫抖,身體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他知道他會在各種情況下突然流眼淚,吃飯的時候、發呆的時候、走路的時候、洗漱的時候……有意識、無意識,或哭一會兒就停止,或哭很久都停不下來,自顧自地哭泣,彷彿看不見其他人,旁人亦幹預不了。
……
有太多太多,身邊的人總是愛莫能助。
不過,萬般無奈中,段竟揚逐漸察覺到了有用的一點。
姚津言在發病時似乎會盡可能不讓他看到,盡管看似是因為姚津言不願見任何人,但他能感受到對方是有意遮掩。比如明明睡不著卻時常裝睡,因為對方知道他不會打擾對方睡覺,於是便可以避免見面。
只要姚津言還有想法就好,證明有在意的東西,哪怕僅有若隱若現的一點點都可以,他會努力抓住,拼命抓緊。
一切好似一場不知道是否能有結果的等待。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一週、兩周、三週、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四個月、五個月……
從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
炎炎夏日,綠樹成蔭。
秋高氣爽,碩果累累。
寒冬臘月,寒風凜冽。
從炎熱到涼爽再到寒冷,處於其中時,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好慢,可回頭看時,又感時間過得太快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