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涼殿建得太過通透,四處是樑柱與長廊,步入外殿後,壓低身子甚至能直接瞧見外面的一片天穹辰星。
此刻被季硯抱在懷中的晏樂縈,也能將長廊外的天一覽無餘。
除此之外,她還能瞧見些值守的宮人侍衛,他們都眼觀鼻鼻觀心佇立著,似乎沒人對一朝天子正抱著誰感興趣,可她還是不免感到驚慌與羞恥。
穿堂風過,夜間穿的寢衣略顯輕薄,尤其胸前一片濡濕,晏樂縈發起抖來。
季硯將她環抱得更緊了些,玄袍寬袖將她整個籠罩。
不過他依舊沒有多言,徑直帶她去了後殿的那方溫泉。
夏日泡溫泉是嫌熱氣不夠,可秋涼入殿,此時便也算剛剛好。水霧氤氳了季硯的眉眼,總算令他顯出幾分溫馴。
四下也不再有宮人,晏樂縈縮在他懷中,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對於這方溫泉,前幾日她才從應慶那兒聽來些舊事,也應證了季淮的猜測。
季硯登基後長居於含涼殿,可他身上有不少舊傷,還有曾經被季淮作弄的餘毒未清。
那些毒素需要浸泡在溫熱的藥泉之中化解,含涼殿本是夏日帝王避暑的宮殿,自然不會設湯池,有湯池的本是紫宸殿,可季硯卻寧願選擇將泉水引渡來此。
他贏過了季淮,當上了一國之君,可他稱帝後的日子並沒有她想得那般好過。
她也清楚,八年前季硯就有野心想要推翻太子政權,可到最後迫使他孤注一擲奪權的,是因為他受夠了季淮的磋磨,他要活命。
她是間接害他至此的兇手,不然也許他會用更順利的方式掌權,也或許他會放棄,甚至可能敗在季淮手下,但絕對不會成了如今這副受盡折磨後陰戾瘋狂的模樣。
他恨極了她,而她原本也不需要他的原諒,她會在江南過自己的人生……只是世事弄人,一切漸漸又到了無法迴旋的地步。
“在想什麼?”季硯察覺到她走神,沒有看她,只神色莫測問道。
晏樂縈不知該如何回答,慌張間才開口,“我……”
倏然,環抱著她的手卻松開了。失重感籠罩她,又很快被溫熱的泉水託舉包裹,可這一瞬間的變故還是讓她無措急了。
是季硯將她放進了溫泉池裡。
隨後,他也極快下了水,見她張著手無助撲騰,他依舊神色疏冷漠然,大掌一撈將她重新攬入懷中。
他的手在水下按著她的後腰,讓她站穩,且只能依附著他努力往上攀。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很快又攀附至他的脖頸,渾身濕透的嬌豔美人臉色也是一片酡紅,似被熱水蒸騰,又或許是驚懼上臉,瞧著竟像是面對情人的嬌羞。至此,倒是一副全身心都只能系在他身上的模樣。
季硯心中忽然覺得有些諷刺,扯動唇角,露出今夜第一個笑來。
可那笑意並不溫柔,在晏樂縈看來極為陰寒駭人。
因為他挑起她的下巴,直接至極地問她,“晏樂縈,你究竟,有沒有與季淮勾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