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硯側目看了她一眼,忽然眉峰微動,勾起唇角。
極淡的一個笑容。
乍一眼看像曾經那個少年郎緘默無言卻又溫柔的安撫,可晏樂縈瞧清了他眼底揮之不散的陰戾森寒,她不覺得僅是如此。
季硯這一笑的意味其實很好懂,他並不想聽到她說任何話,事到如今,猜疑諸多,他只希望她點頭或搖頭,嘴裡只說出他樂意聽見的話。
果然,她抿唇不語,季硯便不再看她,只強硬地將她拽上輿車。
晏樂縈顫顫巍巍,被他摁在懷裡,他的表情依舊是淡漠的,令人捉摸不透,漸漸又變成了陰晴不定的一朝帝王。
東珠點綴的華貴珠簾在眼前搖曳,不算模糊視線,晏樂縈發覺這駕輿車要去的目的地並非紫宸殿,甚至直直略過了含涼殿,她艱難辨別方向,感覺是朝玉衡苑去的……
“不要,我不要去那裡——”晏樂縈被自己的猜想嚇著,連聲驚呼,她以為季硯又要將她關去玉衡苑。
那兒實在有太多年少的回憶,初進宮時,她或許並不在意。
可漸漸地,她好像有些在意了,又不願意說出口,不願意去深想,她不願置身於那兒,更怕季硯徹底將她軟禁在那裡。
“不是去那兒。”
季硯回答她。
青年人的聲線稍顯清冷,如霜雪,可舊年時也是這樣泠泠的聲音安慰過她許多回,饒是晏樂縈心中有疑,潛意識裡仍會被他如此的語氣安撫。
她略略平靜了一些。
可很快她的心再度提起——
轉過玉衡苑,高大巍峨的宮牆近在眼前,厚重的紅木宮門前佇立著宮人,他們已將那把斑駁落滿鏽跡的大鎖提前開啟,此刻正垂首待著季硯和晏樂縈到來。
——是早前,晏樂縈曾無意看見過,還曾稍起注意,問過季硯“這處作何用途”的宮殿。
晏樂縈心起更強烈的不祥預感,她瘋了一樣掙紮起來,沉重龍輿竟然也因她的動作晃了晃,可她的力氣在季硯看來實在太小。
男人輕而易舉將她重新壓在案前,長眸輕眯,淡聲警告:“阿縈,乖,別再胡鬧。”
“你要把我關進這裡……”晏樂縈唇瓣顫動。
“胡說什麼呢。”季硯睨著她,並不多費唇舌解釋,“只是為你換一處宮殿安置。”
“我不要——”
她的反駁沒有像從前一樣被在意,被允許肆意妄為,季硯面無表情,將她從輿車上橫抱下來,帶她徑直踏入宮殿之中。
晏樂縈雙手被他鉗制著,腿彎亦是,她絲毫掙脫不得,偏頭間窺見宮殿全貌,又無可抑制地顫慄起來。
與其說這是一座宮殿,不如說是一座牢籠,四周的宮牆皆被加高,四處雖有栽種花卉,繽紛斑斕,可卻無樹木假石能夠攀爬,牆壁光禿禿猩紅的顏色刺眼至極。
待步入內殿,她更是忍不住瞪大眼睛,杏眸間溢位淚水,“別這麼對我,別把我關在這裡……”
窗欞被人釘死,門也眼瞧著厚重萬分,裡面雖佈置華麗精巧,可昏暗沉沉,不知此刻燻了什麼香,許是想掩去久未居人的塵氣,縈縈繞繞的香霧並著厚重帷幔,有些遮人視線。
晏樂縈隱約窺見內殿放置著一張華貴的拔步床。
那張拔步床實在華麗,黃梨花木製,雕龍刻鳳,也做的十足大,比之含涼殿,甚至紫宸殿的帝王榻還要大,幾乎佔據了半個內殿的空間,好像人躺去上面,就再也不必下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