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將晏樂縈背在背上,卻忽然發覺她的身體很輕,輕得彷彿沒有重量。
明明她一直在他身邊,明明這就是他想要的……為何一切會變成這樣?
季硯垂眸,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悲傷。
“……抓緊了。”他輕聲囑咐晏樂縈。
後背卻只淡淡的回了一聲嗯,似乎她已經極為疲倦。
斷腸傷的藥效湧了上來,晏樂縈只覺得連呼吸都是疼的,甚至喉間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她無意識抓緊季硯,卻又絲毫沒有力氣。
這又讓晏樂縈開始惶恐,可不知為何,就這樣靜靜躺在他背上,又不那麼害怕了。
他寬厚的後背是暖的,體溫透過衣料浸染,竟然也能渡來她身上。
晏樂縈將頭擱在他身上,這一路平平穩穩,她好像什麼都不需要說,浮浮沉沉間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回到了那個下著大雪的九歲生辰,也回到了那個扭傷腳的夏日,更回到了少時無數朝夕共處的時光,她的阿硯哥哥一直都是這樣揹著她回玉衡苑……
最後,卻回到了那座無名宮殿。
季硯忽然在殿前頓住腳步,他看著那扇巍峨的宮門,好像意識到了這是多麼沉重的囚籠,他忍不住問了最後一句,“……雁雁,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有許多次,如此刻一般凝視著這個小娘子,他好像永遠看不透她,又太想看透她。
他心想著,他好像做錯了。
看不透的,卻非要執著的,最終傷了她。
……只要她說一句,她不想再待在這裡,季硯神色複雜地看著她,他想,他立馬就讓她出來。
她想要的依然照舊,但他不會再用這樣的方式來愛她。
“雁雁……”他又喚了一聲,語氣極輕,似乎不願打擾她的判斷,更像是某種祈求,祈求她能給出一個答案。
晏樂縈眼皮輕闔,頸間有發絲輕拂,蹭得脖頸癢癢的,她嗅了一路季硯身上雪中春信的香,那香氣那麼熟悉,好像已經篆刻在了她的心上,烙印在了靈魂裡。
她好像也漸漸確認了自己的心意。
她想說,其實,她應該還是愛他的。
這樣的愛意經過逃避、遺忘,她以為在她心裡已經是過去,可分明藏在心底永遠也忘不掉,放不下。
但最後,她說:“季硯,就這樣恨我吧。”
季硯託著她的手倏然收緊,她察覺到他的脊背也緊繃起來,可她的心裡竟然只是淡然的,平靜的,也無力的。
她太累了。
“就這樣恨我,如你所做的所有事一樣。”她輕聲道,“唯有恨才會做出這些事,我們沒辦法從頭開始了,我不能原諒你,你也…永遠別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