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面皮薄,要賬之事恐怕不好開口,還是我替姑娘跑這一趟吧?”
季明瑤搖了搖頭:“若是換作從前,恐怕真如孫伯所說,我會拉不下這個臉,但如今一家人的生計都成了問題,還欠了不少銀子,臉面又算什麼?孫伯放心,我不會覺得要賬丟臉便難以啟齒。不過,我倒是想到一個主意,有您幫忙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季明瑤在孫文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孫文聽了也由悲轉喜,“三姑娘這主意可真是太妙了!三姑娘從小到大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真是個鬼靈精!”
自古借錢容易,還錢難,討賬難,討要陳年舊賬就更難了。
季明瑤謄抄了一份欠債的名單,這些名單中有的家境敗落,恐怕是真的還不上,而有的則是生意紅火,名下還有不少産業,屬於有錢不還。
譬如城東的陳員外,這些年靠賣糕餅發家,今年已經開了三家分店了,但就是不提還錢的事。
季開明也派人上門要過幾次賬,可陳員外卻用“拖”字訣,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後日,就是不見真的拿出銀子還了欠賬。
不過季明瑤自有辦法。
她先遞上拜帖,尋個由頭拜訪陳員外家。果然見陳員外家境殷實,府中一應擺設也極奢靡,但季明瑤表明來意之後,他當即變了臉色,季明瑤拿出了欠條,上面有他親筆簽字畫押,但陳員外卻又開始推脫自己手頭緊,讓季明瑤過兩天再來。
但季明瑤早就料到他會用這一招,她在登門之前,便事先和孫掌櫃商量好了,一切看她的眼色行事。
季明瑤不動聲色地看向孫掌櫃,孫掌櫃便往地上一躺,用事先準備好的血包,緊接著開始咳嗽,咳著咳著便吐了血,那些血包是用花汁或是雞血所制,只需趁人不注意塗在嘴角即可。
陳員外見孫掌櫃年邁孱弱,擔心他得了癆病會死在自己家中,便只好拿出所欠的銀子將季明瑤打發走。
正當季明瑤要到賬,被陳員外的一眾家丁和小廝毫無留情地轟出去,連帶著那裝著二百兩銀子的錢袋也被丟進了雪地裡。
她急忙跑去雪地裡撿錢袋之時,因跑得太急還一跤跌進雪地裡,正當她狼狽起身之時,卻正好見到一雙鹿皮靴。
那鹿皮靴的主人有雙修長筆直的腿,當她狼狽地撥開擋在額前的亂發,抬頭看見了面色陰沉,眼中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沈璃。
他為追查線索,徑直前往季府尋季明瑤,府中下人卻告知季明瑤一清早就去了錦繡坊,他便急忙追來錦繡坊,卻再次撲了個空,他便讓手下的人去打聽,後來得知季明瑤出了錦繡坊後又去了柳絮衚衕的陳員外家,已是面色黑沉,滿腔怒火。
心想著季家的這位三姑娘可真能折騰。
直到他撞見季明瑤被陳府的家丁趕出來時,她還在與陳員外爭論少還了三文錢。
沈璃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他從未見過哪家的貴女為了區區三文錢與人爭得面紅耳赤,還如此狼狽不堪地被人推出去,甚至不顧形象地撲進雪地裡去摸找那枚破錢袋。
沈璃那凝著的眉眼中出現了幾分詫異和不可置信,他還以為自己方才眼花看錯了。
他昨晚從季家的馬車打起的車簾的一角暼見過季明瑤,那時的她清冷高貴,他還以為季明瑤是個高不可攀的冷美人,而如今的季明瑤眉眼含笑,那笑卻是因為她找到了被扔進雪地裡的髒兮兮的破錢袋。
沈璃覺得季明瑤有種割裂感,而這種割裂感讓他更是疑心季明瑤善於偽裝,善於演戲,更加確定昨夜自己被她騙了。
他沉著臉,蹙眉道:“季三娘子這是在做什麼?”
好歹也是陸世子的未婚妻,大庭廣眾之下如餓虎撲食般去搶一個破錢袋,不覺得有失名門貴女的身份體統嗎?就算她不在乎自己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之家,也應該顧及未來夫君和婆母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