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你突然不在閃光了呢,當你生活開始陷入糟糕時候,你突然發現原先的那些人都消失了,生活處處是陷阱和謊言。旁人不對你踩上兩腳,吐兩口口水,你已經要對別人感恩高抬貴手了。
那些善良的人呢?也有,也在。但,寥寥無幾。
他想到了自己的小叔和姑媽,在他們家沒有出事前,他們兩家人恨不得每天三頓問候,天天都可以譜寫出一曲感天動地的親戚關系,出事了,就覺得他們聲譽不好,對他們唯恐避之不及,錯了嗎?也沒錯,畢竟那段時間,他們水深火熱。採訪的,要錢的,對他們萬般刁難。誰沾誰倒黴。
生活不就是一日三餐,求的也就是安穩,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他還想到了曾經同學,那些曾經對他各種吹捧的同學,出事了,轉身就是各種謾罵各種詆毀。誰讓自己的爸爸是殺人犯呢?通報寫著呢,無論是不是冤枉,沒有人會在意,因為現如今,他們看見的就是這個結果,是事實。
然後一個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肆意發洩的名義,一個可以看起來讓他們更加團結的名義,一個讓他們覺得自己是一個群體的名義,出現了。
道德的狂歡,起初的原因,一定不會是錯誤,但是最終的結果,一定不可控制。
“喂,喂,喂。叫你呢?”
盛夏從自己的混亂思緒中,被拉扯出來。順著左銘指的方向看了看,鄭班站在教室門口,對著他揮手。
他帶著道不明的情緒起身走了出去,鄭老師讓他先出教室門,然後在教室門口吩咐幾句,“安靜,好好聽課。現在是什麼時候,拎不清。”
現在是上課時間了,走廊外面很安靜。兩人靠著走廊靠著外側的牆體站立著。
“身上的傷還好嗎?”鄭老師柔聲問道。
盛夏點點頭。
“哎,老師想和你聊聊。”停頓一下,似乎在考慮措辭,稍等片刻,才繼續道:“老師首先要說句抱歉,發生了這麼多事,我都不知道,是我當老師的失責。”
盛夏搖搖頭,說:“我也沒跟你說過。所以不是你的問題。”
鄭老師紅了紅眼眶,她剛收到了一個影片,是個未知號碼發過來的。是一段盛夏被打,然後被關進鐵皮櫃的影片。影片角度不算特別清晰,像是偷拍,斷斷續續的有人入鏡。可是事情大概是可以還原。她嘆了口氣,緊接著問:“那為什麼不來找老師呢?老師不是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是老師哪裡做的不好,讓你覺得不能信任嗎?”
盛夏看著眼前的年輕老師,他知道對方是真的想幫助自己,她熱愛自己教師的身份,她對待任何一個學生都有一種責任感,不以這個學生的家庭背景,學習成績為轉移,是個好老師。
盛夏淡淡說道:“我,我曾經找過,但都解決不了。”只會陷入找家長,談話,消停兩天,然後繼續的迴圈中。周而複始。後面這話,盛夏吞進肚子裡了,越是說的多越是感到無能為力。
鄭老師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麼,這個事情你說大嗎?大,校園暴力,脅迫勒索,都是大事。但是和高考比起來大嗎?這個答案就會讓人猶豫,學校不會輕易讓一個孩子在這個節骨眼被勸退。如果不是正巧遇上了領導視察,如果不是還有一段影片。那也許這個孩子只能獲得幾方的勸解,他甚至沒有家長,沒有一個人可以在這個時候站在他前面,為他擋住一切不公允的。幸好,鄭老師這一刻覺得十分慶幸。
“這次學校領導特別重視,上級領導也很重視。”鄭老師繼續道:“老師跟你保證,宋明決學校一定會嚴肅處理,其他相關同學也會記過處分。”
盛夏點點頭,想了想還是說了句:“謝謝老師。”
鄭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去吧,好好上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盛夏笑了笑,然後轉頭進了教室。
回到座位就發現,同桌他也回來了。
顧文煜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盛夏的椅背上,一手輕放在桌面上,他歪著腦袋,看著他的方向,嘴角彎起,平淡無波的雙眸此時就像是被點燃了一般,星星火光在深淵中游蕩。
對視的那一剎那,盛夏的腦海裡只剩下兩個字。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