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祝忠言笑眯眯的,胖乎乎的手從盤子裡抓了一把白果,半路上還分了大兒子幾顆,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妻子正給女兒擺出的臉色。
錢清心中稍稍一鬆,卻又是重重一沉。
果然,昨晚說什麼親生不親生,只是個由頭。
此時祝忠言的面上,是如往日一般看起來忠厚的,甚至錢清經常覺得那有些愚蠢的笑。只是現在的錢清,卻不再那麼認為了。
這些年,向來只有她說一不二的份。而今,這人竟是捏住了自己的軟肋……
委屈在心中彌漫,凝結成了怨恨。
然後錢清就聽到自己為之承受委屈的女兒開口拒絕了自己。
“媽媽,我剛才都吃了不少了,吃不下了。我一會兒還要給白果和錦城補課呢。”祝錦心的聲音不高,軟軟的,與往日一般帶著點兒撒嬌。
要是從前,這不過是母女間平平常常的兩句對話罷了。
只是對於此時的錢清而言,祝錦心的拒絕,卻像是在她臉上打了兩記耳光,又在她心上插了一刀。
錢清甚至不敢去看祝忠言此時的表情,覺得自己好笑吧,一定是在覺得自己可笑吧……錢清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維持面無表情,嗯了一聲然後轉頭離開。
自己承受的委屈,心心一無所知,快步離開的錢清如此在心中勸慰著自己,只是心中的痛苦,卻未減半分。
錢清離開得突然又僵硬,只是桌邊四人,卻誰都沒有再提及。
有了昨天晚飯時的鋪墊,祝白果其實覺得這次錢清只是轉身離開,未曾多冷言冷語的反應還算可以了。就是本來按自己友好的計劃,剛才自己說話的時候還該叫聲媽媽的,可惜臨到嘴邊了,還是沒法喊出來。果然還應該更努力啊。
比起氣惱羞憤而走的妻子,祝忠言的心情顯然不錯,這會兒嚼著烤白果,還連聲誇贊果子真香。而一邊,祝正軒把手裡的幾顆剝好的白果放到了祝錦心的碗裡。祝錦心給了哥哥一個甜甜的笑,卻是藉著抬頭的機會小心地看了一眼父親。
祝錦心昨晚沒有等到母親,只等到了一條讓她早點睡的簡訊。這是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從祝錦心很小的時候開始,有些晚上,母親會去給她念很久的故事書,然後陪她一起睡。小時候祝錦心還不大懂事的時候,黏母親得很,幾乎天天晚上纏著母親給她讀書陪她玩哄她睡。當然,這種要求並不是每天都會被滿足。不過每週,母親也總有那麼一兩天,兩三天會去她房裡,給她讀書,哄她睡。
後來祝錦心長大了些,能看懂大人的臉色了,就沒再纏著母親晚上留下了。
然而……母親卻反過來問她,怎麼不黏著了,是不是不喜歡媽媽了,然後主動要求留下。
那時候祝錦心並不完全能明白,卻也能大概猜到,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或許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幸福。
但是她能做的,就只有在父親的不開心,和母親的不開心之間,努力找到一個平衡……的次數。
撇開小時候每天黏母親那會兒不說,後來祝錦心找母親晚上一起談心一起睡,是從未被拒絕過的。說實話,從她能看懂大人臉色之後,她甚至覺得母親希望自己依舊如小時候那般蠻不講理地每晚黏著她。
然而,昨天母親拒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