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把藏在衣袖裡的那個卷宗拿出來,看著上面的封漆。
晚上裴談會把看過的卷宗送回檔案室,到時候荊婉兒把手裡這卷混進去,就神不知鬼不覺。
裴談真正只要了長安三年的資料,聖歷元年,並不是他要求荊婉兒調取的。
但想來那個管理資料的差役,也不敢把這件事到處宣揚。
荊婉兒撕掉封漆,開啟卷軸,看了起來。
聖歷元年到聖歷三年的三年間案子,就是荊婉兒手裡這薄薄的幾張紙,簡直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案件的蹤跡。
可沒關系,這中間的每一樁每一件,荊婉兒都知道清清楚楚。
天後,那樣叱吒一生的女人,可惜到老了,一代女帝也沒有免俗,開始幻想長生。在聖歷三年五月,荊婉兒和她荊氏一家都不會忘記這個時間,當時天後讓僧胡超合長生藥,所費巨萬,因為在當時,天後的親侄子,武承嗣病逝,他一直幻想當太子,繼承武氏的江山,可是最後關頭天後沒有糊塗,依然立了親子為儲君。
武承嗣死後,天後愈加感受到自己垂垂老矣,這個時候那些丹藥道士,開始蠱惑聖心。
婉兒生於天授元年。
那時候的大唐長安,暗流之下已經湧動,但是表面上,仍舊可以維持風平和順。
婉兒自幼聰慧,早通人事,母親是鄉間醫女,略通岐黃,婉兒那些驗屍之法,還真不都是宮裡斂屍得來的,父親高中金榜,沒有拋棄糟糠之妻,把妻女接入繁華的長安。荊氏一門的人都是有情有義,婉兒自此也算得是長安城的一位千金了。
婉兒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位千金,長安風氣開放,不需要女子待在宅中,不許拋頭露面。婉兒這雙眼睛,見識了無數長安奇景,大唐煙雲氣象。
荊婉兒的娘親,在荊氏遭難的前一年,因病逝世。醫女不能自醫,荊婉兒跪在靈前守孝,但是她來不及為親母守足三年孝,荊家就被抄了。
官兵壓著荊哲人來到荊婉兒面前的時候,荊哲人一身官服已經被除去,雙手鐐銬,臉色蒼老灰白。
“婉兒,爹對不起你。”
父女根本來不及把發生的事說清楚,荊哲人已經被押送去了嶺南流放的路上。
活下去,是荊哲人對女兒說的最後一句話。
入宮之後荊婉兒慢慢查清楚了,道士胡超向天後獻上神丹,荊哲人在覲見天後沒有半個時辰,就被定罪押了出來。
當日大殿上究竟發生的事,荊婉兒沒有辦法去知道了,她雙手顫抖,盡全力翻開手上的卷宗,看到最後一頁,寫著“殿前失儀”,判大都護荊哲人全族判流放嶺南。
荊婉兒目光發怔發澀,一個殿前失儀罪?就能讓一個三品官全族流放,荊婉兒翻遍了整個案卷,卻只有失望。
什麼樣的殿前失儀,能嚴重到這樣的地步。如果荊哲人真的做了什麼忤逆武後的事情,武後還會留他一條命嗎?
荊婉兒緊緊地捏著案卷。
本以為,在大理寺能找到塵封的那一段過去,能找到想找到的真相,卻沒想到依然是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