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樣貌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長滿了絡腮鬍子,左眼至臉頰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那人告訴她外面有很多好玩好吃的,要不要跟他離開。
不記得是她主動還是被迫,總之過了那麼多年,記憶也有不清晰的時候,六七歲的紅衣妖怪,跟著一個漢子走出了大山,來到了所謂繁華的人類世界。
那一天,她和這個漢子來到緣寺暫歇,聽到漢子與一個年長的老婦人交談,很多意思她聽不懂,有個詞卻被反複提及。
銀子。
那漢子離去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句漢子的咒罵:不值錢。
然後那老婦人就過來十分粗魯地拽她的手。
“你有好吃的甜甜的糖果嗎?”她眨著水潤潤的眸子問婦人。
老婦人大聲怒罵:“什麼糖果!死丫頭,買下你是為了給我兒子當老婆的!”
她怎麼不知道紅豆還有這種用處呢,也沒有人告訴她呀。她有些懵懂地想。
大抵是老婦人咒罵的聲音太過響亮,吵得緣寺周圍的人不得安生,身材修長的男子款款而來,好看的一雙眼睛在兩人之間流轉,最終出聲勸道:“請你把她放了吧,她還是個孩子。”
“孩子怎麼啦?她已經被我買下了,那自然就是我的兒媳婦!”老婦人叉著腰,枯藤般的手像鐵鉗攥住她的手腕,唾沫橫飛,“我們操勞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攢了點銀子,可憐我兒子年紀這麼大了都沒人照拂,村裡的女人都是這麼來的,你是官府嗎,我買個丫頭片子你還要來管我!”
男子靜靜聽著婦人的謾罵,良好的修養讓他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打斷,而後在老婦人停下的時候,輕聲開口:“那您呢?”
婦人頓了頓:“我?”
“既然已經深受其苦,為何還要再拉無辜之人進入深淵?”
婦人混濁的眼球忽而轉了轉,面上閃過片刻的失落,但轉瞬即逝。
她臉上的表情猙獰,形容可怖:“都那麼久遠的事情了,已經嫁了人,有了孩子,提了有何用?”
一個不值錢的女人,被賣到山中,就算回去親人只會以她為恥,還不如留在這裡,就算被欺負,被丈夫責罵,至少有個家。
離開這裡,一個只會洗衣做飯的婦人,靠什麼活下來呢?
這就是她的命,所以她認命了,將自己的後半生埋葬在這裡,順便也埋葬了她自由的前半生。
“我難道眼睜睜看著我兒子無後而終嗎?”
直至成為另一個幫兇,讓更多女孩深陷囹圄。
身後緣寺的人竊竊私語,女人不管不顧,拉著女孩便要離去。
“等等。”男子解下腰間的荷包,遞給女子,“我願意買下這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