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榕搖頭,他已是而立之年,時光不再來,與她並不相配。
“誰說你老了?”南國有些生氣,“我都有幾百歲了,說起來豈不是比你更老?還是說你嫌棄我是妖怪?或者……”
她頓了頓:“你喜歡那個柳姑娘?”
那個天天來緣寺求簽的柳姑娘,總是會偷偷看他,有時候他們還會走在一起,榕也會對她溫柔的笑。
榕失笑:“提她做什麼?”
“那你不喜歡我?”南國又繞回了最初,“你買下我,不是為了給自己留個媳婦的?”
又在說胡話了,每次一提起此事,榕並不回應,直到最後她追問多了,才憂心地說:“我是人類,人生幾十年就過去了,而你壽命很長,紅顏白發,實在難以相配。”
她這才望見他一頭烏黑的青絲裡夾雜的幾根白發。
“我不在意的。”南國調皮地笑道,“阿榕,你就當是陪我玩幾十年嘛,等你離開了,我就把你忘掉。”
“不要留下遺憾了。”她去握榕的手,榕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將她攬在了懷裡。
那種感覺很奇怪,彷彿回到了沒有化成妖的日子,從一粒種子慢慢伸展出枝葉,長成一棵大樹。
但無論怎樣,他們成親了,就在緣寺裡。成婚那天,門口掛上了那副連理枝比翼鳥門簾,他們成為了一對最尋常的夫妻,哪怕有人說他們年歲不相配,但她從不在意。
人類都是隻看錶相的,如果她說自己是妖,豈不是嚇壞了他們?只有阿榕願意接受她,把她當成同類看待。
這樣,就很好了,她也漸漸忘掉自己是妖的事實,將自己看成一個人類,她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求緣之人多為俗世男女,但那日卻罕見地來了一位僧人。
他與榕在客房裡談了許久,她就在院中採摘著成熟的相思子放入竹籃——秋天已經不知不覺間來到。
有幾粒相思子落入地面,她低頭去撿的時候,一串鈴聲從她面前經過,原來是從那僧人的腰間發出來的。
僧人低頭看她,喑啞的嗓音徐徐吐出幾個字:“人妖殊途,人心易變,越是小心維護的東西,就越是虛假。”
鈴聲漸遠,他的腳步自信從容,似乎預見了未來所要發生的一切。
手中的竹籃被撞翻了,相思子灑了一地,她抬頭,只見榕失魂落魄地走過去,一臉驚惶,這種失態的模樣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他一直都是溫和有禮的樣子。
“阿榕,怎麼了?”
榕彷彿這才發現她站在這裡似的,直直地望向她,又看了看相思子,張了張口,半晌後才緩緩道:“沒什麼……沒事……我相信……不會的。”
她不懂,低頭去看,滿臉可惜:“可是,這些都灑了。”
“沒關系,不要了。”他怔怔地說。
細細想來,從那個時候起,命運就不知不覺偏離了既定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