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並不怕死的,現在卻開始怕了,人有了念想,便想著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
她所在的光明世界,能不能容納下一個身懷汙濁的他?
想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完成父母的期盼,好好活下去。
“無樂門的教義,還記得嗎?”他突然轉了個話題。
“無情無愛無樂。”有人回答。
燭樂抬頭望著天上那一輪明月,嘴角泛起淺淺的笑意。
有人給他取了無樂這樣一個名字,告訴他無情無愛無樂,這樣才會強大,他也因此將這句話時時記在心裡。
可他似乎忘記了,身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情愛與歡樂本就是最原始的本能,哪怕他經歷了這麼多折磨,對這個世界失望至此,依然會動情,依然會愛上一個人,依然會因為她在身邊而開心。
“而我,如今已經全部違背了。”他喃喃說著,嘴角笑容越來越深,好似一直禁錮著他的某種東西被打破了。
“所以,我不配做門主了。”他的語氣很淡,毫不在意,起身的時候,身上的衣擺如同白色的翅膀展開,“至於你們,想自己創立別的門派還是別的,都可以,隨你們。”
無樂不存在,無樂門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黑衣人愣住,撲通幾聲跪地:“門主,不能這樣啊!”
“就算門主喜歡那個女人,我們可以尊她為門主夫人,門主不要棄無樂門不顧!”
燭樂笑笑,並沒有生氣:“可她不喜歡做門主夫人啊。”
她只是她,是天邊自由的雲,能被禁錮住的就不是她了。
“你們啊,跟著我居無定所,不累嗎?”他視線又落到手中的枯骨裡,“我已經找到我的歸處了,我覺得接下來的生活並不糟糕,甚至無比嚮往和期待。”
他今天很開心,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他得快點回去,還有重要的事情對她說。
他不再看身後跪著的人苦苦哀求,大步離開。
以後他不再是無樂,只是燭樂。
他覺得從來沒有這麼輕松過,僅僅是“燭樂”這輕松簡單的身份便讓他覺得雀躍。如果說曾經的自己被打碎了,那此刻的他就是被重新組合起來。
這個世界對他很好,他也會慢慢愛上有她存在的世界。
月光照著這座荒廢的孤村,茅草屋外,立起了一個小小的新墳。
墓碑上並沒有寫名字,如果不仔細看,甚至不知道這是一座墳。
沒有人知道裡面沉睡的女子是誰的母親,也沒人知道,她有多愛他。
燭樂對著這座墳拜了又拜,而後起身上馬,再度留戀地看了身後一眼。
再見,娘親,我會幸福的。
晚風吹起他的衣角,在空中輕輕搖擺,似在與過往告別。
而後,頭也不回的,少年身影隱入夜色,迎接他嶄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