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綃連忙止住腳步。
她暗嘆自己一時忘形了。
以前在邵峋面前當差時,夕園對她來說沒有禁地,現在她又是最低賤的馬戶了,除了馬場,彷彿處處都是禁地。
葉蘭綃只好又回去紮了頭大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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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壽壽宴的日子很快就來了。
葉蘭綃拿著自己的號碼牌上了船。
這次的冥壽被安排在a市和101nove.省交界的小鳧島上,小鳧島在行政上歸屬於b省,但因為和a市聯系緊密,向來被人戲稱為a市的飛地——其實也只是邵家人的飛地。
之所以把這次冥壽壽宴的地址選在小鳧島,也是因為要燒的東西太多了,怕引起火災,於是找了個四面環水的小島。
葉蘭綃找到自己的位子,發現偌大的船艙裡幾乎都是老年人,這些老人都是生面孔,她自詡自己記憶能力良好,不然考不上鹿央大學,但她搜腸刮肚也沒發現一張稍微熟悉的面孔。
這些人彷彿是在角落裡落灰很久的舊傢俱,突然有一天重見天日了。
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和咯痰聲。
葉蘭綃走到甲板透氣,看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身上披著上個世紀才有的蓑衣,旁若無人地在飲酒,嘴裡哼著荒腔走板的調調。
葉蘭綃在老人前面坐定,許久才從調調裡聽出一絲熟悉的旋律,這旋律幾乎使她落下淚來。
於是朗聲應和老人的歌聲:“醉死便埋我,江山足萬年。”
底氣十足的歌聲一出來,立馬吸引了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是個練家子!”
飲酒老者渾濁的眼睛彷彿年輕時一樣明亮,“好!”他贊道。
“飛雲環眾嶺,如月亙長川。大冶歸西日,繁麟入夜長……”葉蘭綃站起身,但見江水如練,萬山攢簇,岸上的桐花簌簌地砸進水中,晚霞在水面如油彩般潑灑,一切都美到絕望的地步。
“金陵千億戶,俯看如煙霞……”葉蘭綃的聲音由高亢轉向低沉,聲音裡有不符合她年紀的宛轉與悲涼。
葉蘭綃一曲唱罷,身邊已圍滿了老人。
這首歌在六十多年前曾因為一部電影風靡過,而這首歌的演唱者正是葉蘭綃的曾祖母。
六十多年前,他們也曾像葉蘭綃一樣年輕過。
葉蘭綃在老人們熱切的眼神中把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的嗓子開始發幹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