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老師把訊息告訴她,也謝謝老師對她的善意和同情,她原本可以不這樣對她。
說到底,她父親的死,也只和她一個人有關系罷了,和其他人有什麼關系呢?
他們大可以把他的死看作是樹葉落下來,一隻毫不顯眼的蟲子被鞋底碾死了。
所以,她用微笑感謝了老師。
她自己的傷心她會默默承擔,但她不會讓這種悲傷外露,被迫自立的那些年,她常常不知如何與世界相處,跌跌撞撞做了很多錯事,到最後她明白了,她便只想以最小的摩擦與世界交手。
老師似乎沒想到,為何這個姑娘到這時候了還能對著她微笑,此後很久她都說這個小姑娘沒有心,很不喜歡她,煽動了對她的暴力。
她初中校園生活的不幸就是從父親死後的那個微笑開始的。
後來她厭學了,拒絕和任何人交流,和曾以南一起組樂隊,徹夜唱歌跳舞喝酒,無所事事地當個街溜子。
是太太,太太一次次拄著柺杖找到她,一次次把她從崩塌邊緣救回來。
葉蘭綃跑回了朝園的公寓裡,奶油地毯依舊以一種舒適又華麗的姿態攤開在她的面前,葉蘭綃小心翼翼地換上一次性拖鞋,怕把地毯踩髒了。
以前她每次回來,都會把鞋子隨便一甩便踩上去,在地毯上翻滾跳躍,一點也不怕把它踩髒踩壞。
但現在,她恢複了記憶,便知道自己沒有了那種理直氣壯的正當性——這裡不是她的家,這裡的每一件物品都和她毫無關系。
葉蘭綃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換上了好幾年前自己買的衣服,走出了門。
邵峋一直默默跟在她後面。
“你要去哪裡啊?”邵峋伸手過來拉她的行李箱。
葉蘭綃還是要去搭電梯。
“不準走,不準走,”邵峋死死抱住她,哽咽著,“我不會讓你走的。”
葉蘭綃一根一根掰掉邵峋的手指,邵峋的手又重新覆上來。
葉蘭綃醞釀了半天,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理性地把這幾年兩人之間的恩怨利弊複盤了一遍。
她被誣陷入獄,是邵峋幫她平反的,雖然這件事他做起來毫不費力。
但她知道,換做是別人,可能一輩子也等不來沉冤昭雪的機會。
單單是這件事,她就要感謝他一輩子,他保住了她的清白和名譽。
當她被所有人攻擊,認為她是病毒的傳播者時,是邵峋為她擔保,他給了她人和人交往最貴重的東西,信任。
他還幫她極力挽救太太的性命,煞費苦心地找人來扮演太太,只是不希望她傷心。
他給了她影印孤品資料的許可權,讓她對學問的理解更精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