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峪寧,老師以為你行事向來最穩妥。”對著這個成績好、長相好、家世更好的學生,他說不出重話,只是嘆了口氣,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最後,兩人都被要求寫一萬字的檢討,一頭一尾站在教室前面的柱子邊罰站。
葉蘭綃找到在過道裡罰站的梁峪寧,說:“把我的校服還我,你應該知道它給我帶來多大麻煩。”
“你覺得我會留著你的髒校服?早扔垃圾桶了。”梁峪寧臉色不好看,說話橫沖直撞。
他脾氣其實不太好,只是平時都會用教養遮掩,這幾天他的心情很壓抑,屢屢在失控邊緣暴走,更別提剛剛和張思澤打了一架。
人人都以為他是加害者,他有時候會問自己,我是嗎?但說自己是受害者肯定沒人相信,他也不屑獲得同情和理解。
“我要說多少遍金紐扣校服不代表什麼,你身上這件校服是我堂姐的,她以前住我那個公寓,不然你以為我去哪裡變一套幹淨的女裝校服給你?你們至於把一切都想的那麼複雜那麼齷齪嗎?難道你以為我是對你有所企圖才給你那件黃金紐扣校服?葉蘭綃,你以為你很特別是嗎?”
這話一說出來,殺傷力十足,把葉蘭綃釘死在原地。
她囁嚅著嘴,無所遁形,無話可說。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梁峪寧比她更甚的冷靜和清醒。她大腦暈乎乎的,似乎運轉不靈了。莫非她顯意識裡在拒絕梁峪寧,其實潛意識裡在迎接他;而梁峪寧顯意識裡在迎接她,其實潛意識裡在拒絕她?
這種虛虛實實的拉扯不是她能縷清的。
或許,梁峪寧是對的,她比他心思更齷齪?
她反省自己,這些天實在太不謹慎了,她跟梁峪寧就不應該是能說很多話的關系,就應該是“沒見過、不認識、永遠也不認識”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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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蘭綃吃午飯的時候都渾渾噩噩的,她脫掉外套,走在人群攢動的食堂裡。
她吃了青椒炒牛肉、黃豆燉雞腳和涼拌生菜,一個男生把她的西紅柿雞蛋湯撞翻在地,彎腰把碗拾撿起來的時候,她突然不合時宜的想到了一部電影,電影裡的女主人公年輕時風情萬種,美豔絕倫,抽根煙都會有數十隻手為她點火,但等她年老色衰,她像無數個平凡婦人一樣在生活中風塵僕僕,狼狽地蹲在地上撿亂滾的土豆。
她不知為何,覺得自己此刻就是那個撿土豆的婦人,某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已經很老了,在某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又在某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無所適從。
她厭惡這種自憐。
這種不合理的情緒來得如此強烈,乃至於她甚至從這份失落中看到了自己曾經拼命想制止但已經萌芽的情愫。
但此時此刻,這根萌芽終於還是悄無聲息地被扼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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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不上晚自習,非富即貴的學生們被非富即貴的車一波一波接走。
豪車在這裡是毫不稀奇的,你要是不開豪車反倒稀奇。
葉蘭綃步行去了裁縫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