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穆!”盛行謙臉色沉了下來,緊皺眉頭,“誰教你這麼說話的?!”可能是顧忌到紀嘉樹初來他家,又常年處在被辱罵虐打的環境,他忍下怒火。
盛穆一點也不怵,他面無表情地說:“沒事的話我就回房間了,我還有作業要做。”他看都沒再看紀嘉樹一眼,轉身往樓上走去。
紀嘉樹從盛行謙身後探出小半顆腦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他從來沒有告訴盛穆,第一眼,他就對他充滿了好感與好奇。他跟他生活中碰到的那些孩子都不一樣,烏黑的頭發,俊秀的五官,精緻的打扮,一舉一動都像童話故事裡的小王子。
可他不像王子那樣平易近人,也不像他父親盛行謙那樣溫和可親,在之後的生活中,他就沒怎麼搭理過他。
盛穆所受的教養不允許他去為難針對一個比他小三歲的小孩子,可他又做不到心平氣和,接受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孩子,他只能將紀嘉樹當成空氣。紀嘉樹當時患有創傷應激症,在盛行謙的安排下接受著心理治療,兩人在家碰面的機會不多,相處下來勉強算是相安無事。
一切的變化都始於一場郊遊。
事情就發生在他被帶回盛家的第一個暑假。盛行謙跟他的妻子林芝帶著兩個孩子去河邊郊遊。
兩人是家族聯姻,彼此都將對方視為很好的合作夥伴,相處多年感情是有,但不是愛情。
林芝常年周遊列國,忙著舉辦她的畫展,鮮少回來,盛行謙收養了個孩子回家的事還是聽她在國內的好友說的,此時江城的豪門圈還流傳著一則緋色流言,說這孩子其實是盛行謙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還說她就是因此才不回家,說的那叫一個有鼻子有眼,跟躲床底下看到似的。
林芝自然知道是假的,她瞭解她的丈夫,他對她雖然沒太多的愛,對婚姻卻是絕對忠誠,瞭解始末後,她抽空從國外飛了回來,為的就是破除謠言。
她對紀嘉樹印象很好,覺得他軟軟糯糯的像個糯米餈,很可愛,不像她兒子,冰冰涼涼的,小小年紀就老成持重,不像他的同齡人那麼活潑親人。
這難得一次的家庭聚會,他們打算去迪士尼好好玩一玩陪一陪孩子們,可紀嘉樹很怕生,人一多就會呼吸不暢,為了他,他們改道去了鄰市的青城山避暑,準備在那裡度過一個週末。
父母對紀嘉樹偏愛的態度,讓盛穆心生不滿,從小就是天之驕子的他頭一次體會到了嫉妒的滋味,他以為自己足夠理智,卻從上車開始,就坐得離紀嘉樹遠遠的,不讓他靠近自己。
紀嘉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眨巴著眼睛小心翼翼地靠著車門坐著,生怕越界惹他厭煩。
車子停在他們家的別墅,早就等候多時的傭人上來幫忙拿行李,林芝彎腰將紀嘉樹抱在了懷裡,指著路邊的樹告訴他那是什麼。盛穆看著眼熱,在他的記憶裡,母親對他從來不曾這麼親密。
蟬鳴聲吵得人心煩意亂,他踢了下路邊的石頭,轉身獨自往山上走去。
他來過這裡幾次,對這裡的路還算熟悉。
“哥哥,盛穆哥哥,你等等我。”身後傳來紀嘉樹細軟的聲音,他裝作沒聽見,加快了腳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紀嘉樹邁著小短腿,踩著他長長的影子,努力地跟上他,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越走越遠。
太陽像一團火球掛在高空,山裡的風吹在身上都熱,沒多久,兩人身上都汗津津的,白色的襯衫汗噠噠地黏在身上,經過一處小溪時,盛穆拐了下去,用手撈起澄澈的溪水洗了把臉,又把手臂浸了下去,冰涼的溪水瞬間澆滅了他身上的暑氣,他深深吸了口氣,一回頭,就看到紀嘉樹來到了他的身後。
他皺了皺眉:“你不要過來,萬一著涼了爸爸又要罵我。”
紀嘉樹對眼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這座綠意盎然的深山對他來說就是個神秘的國度,他看到什麼都覺得稀奇有趣,更何況溪水對小孩子有著天然的吸引力。他學著盛穆的樣子走到溪邊,用手鞠起一捧水洗了洗臉,又伸出舌頭嘗了一口,滿足地閉了閉眼。他捧起一汪溪水,獻寶似得拿到盛穆眼前,說:“哥哥,你喝喝看,這個水好甜!”
“紀嘉樹,亂喝東西會拉肚子的,你爸媽沒教過你嗎?”盛穆推開他的手,站了起來,他的出現讓他好不容易恢複一點的心情又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