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擱下了碗,按捺住慌亂的心跳,說道:“大人,藥已喝完,告辭。”
“慢著。”沉聲如玉。
沈清不敢動彈,這府內府外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一聲令下,她即便跨出這個門,又能跑到何處。
心已被抬高到嗓子眼,她轉身,也不點破地說道:“大人還有何事?”
程徹不疾不徐地反問道:“你說呢?”
這話問得,難道是要她來坦白?
沈清不語,心底正躊躇著,只聽程徹扣了幾個響指,喝聲道:“竹青。”
沈清心頭一緊,這是要派人把她拿下了?想到那內衙暗室昏昏,冰寒刺骨,她這小身板估計是捱不過三日便一命嗚呼。
竹青從門外走進,拱手道:“大人。”
只看程徹低垂著眸,問道:“金順可回來了?”
竹青道已歸,“金校尉正在後頭準備著呢,可要現在拿進來?”
程徹頜首。
準備?準備什麼?不會是要動用刑法吧,竟等不及去暗室,就要將她就地政法了?是鳩毒的話倒還好,不太痛苦,去的快些,如果是炮烙,插針,夾手指等等一系列酷刑......她不敢再想象下去,覺得兩眼一黑,身子有些疲軟,倚著圓桌邊方能站穩。
“敢問大人,現在是幾時了?”話問出口時,竟打著牙顫,知道自己是何時死的,也不算糊塗人。她不怪自己膽小,視死如歸者終是少數。
程徹看她面色蒼白,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額頭:“燒倒是退了。卯時三刻,怎麼?”
沈清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現在對將死之人的篩選這麼嚴苛了麼?竟還管是否高熱。
“大人,你都不知道這個點正是酒家迎來送往之時,那迎春樓隊伍排得老長,好不容易等到。”金順邊說邊往內走。
他將食盒放在闊葉黃檀圓桌上,斜睨了眼杵在一邊的沈清:“喲,沈公子醒了,那剛好可以趁熱乎吃。”
桌上不一會兒就布滿了菜,粉蒸牛肉,翡翠珍珠鮑,刀板香,一品豆腐,蜜汁梨球,芋子糕。
竟不是毒酒一杯,夾板一副,而是美味佳餚。從涼盤到熱菜,甜點到小食,葷素搭配,很是貼心。
哦,是斷頭飯,“人之將死,其膳也豐”,上路前吃頓好的,是有這個理,只是這飯的規格還挺講究,看來家父的面子還是好用。至少為了這頓吃食,她到了地下見到父親和哥哥,也不會太怪罪程徹,他沒讓她當餓死鬼。
程徹柔聲道:“坐下吃吧。”
金順撩袍坐下準備動筷。
程徹眉頭一蹙:“誰讓你坐下了?去公廚自己找吃的去。”
話落耳裡,沈清更斷定自己的想法,“辭陽飯”哪有與人同吃的,這是在人世間的最後一頓晚膳。
她惴惴坐下,拿起竹筷,正欲動手,卻想起一事,抬眸看著程徹說道:“我應該回沈府和大家夥說一下,免得他們掛念著,還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