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遷徙與基建
大宋文化報刊登柔福帝姬新作情感小說《狼煙中的私塾》, 講述一對書香世家出身的少年夫妻,前往戰亂西夏,在宋軍建設起的城寨中開設私塾, 用知識和大愛漸漸改變流民和蠻夷,使這裡的人從心理上回歸中原,和遷徙來的宋人親如一家的故事。當然,其中情節波瀾起伏, 夫妻之間的愛情感人肺腑,主打的就是感動。
讀書人、愛情、戰爭、流亡、救國救民,這本小說基本上集齊了百姓們愛看的所有故事元素,報紙一經問世, 便火爆各地。茶館酒樓紛紛推出戲曲、說書等同人作品。
初時,讀書人們對所謂的愛情故事不屑一顧,但誰讓《狼煙中的私塾》實在太火爆, 他們走到哪裡都能聽見相關的故事。有些人聽過便忘了, 有些人瞭解之後卻是想到了其他東西。
只要稍加了解, 就會發現柔福帝姬過往的作品, 向來是離不開小女兒情態,即使寫的是 女子讀書的故事, 其地點也無非東京城、開封府、江寧府這幾個地方。因為她只見過這幾個地方百姓的生活狀態,故事自然脫胎於這些地方。
《狼煙中的私塾》顯然十分突兀, 政治觸覺靈敏的人不由自主地開始聯想起來, 若將柔福帝姬換做某位學術大拿,這位學術大拿某天忽然出了一本著作,內容寫的是讀書人遠上邊疆教化蠻夷的故事......阿這, 這一下子就通順了啊。
大儒可以是官家和朝廷的口舌,小說家柔福帝姬就不能成為官家的口舌嗎?
果然, 小說風靡各界之時,也‘引起’了官家趙芫的注意,趙官家特意邀請東京城最好的戲曲班子入宮演出,盛贊故事裡的少年夫妻教化蠻夷的功勞與開疆拓土不相上下。並且趙官家龍心大悅之下,直接給故事作者柔福帝姬加封固國公主、文宣教授等稱號,別看只是虛職,其對外展示的政治訊號卻非同一般。
果然,不久之後朝廷內就透過了一向建設和遷徙政令,要在西北邊境乃至寧夏郡內建設新的城寨,遷徙人口到新城寨,大力開墾荒地,發展農業、商業。世家豪紳如果攜帶家資前往新城寨,可以獲得免除三年商稅、五年農稅的優惠政策,且新城寨戶口居民有科舉加分項。簡而言之,不管你是平民,還是富豪,只要願意遷徙過去,商業上可以賺更多錢,科舉取士上更容易考中進士。
不管在哪個時代,錢和權總會有人甘願冒生命危險也要奮力追逐抓取的。光是科舉加分這一項,對底層老百姓來說就如同天降甘霖了,更別說同時還能免除稅務。商業上,宋軍在那裡作戰,本就導致新城寨會誕生大量的商業貿易需求、糧食需求,即使沒有朝廷頒布的優惠政策,善於投機倒把的商人也不可能放過此次絕佳的撈錢機會。當然,這個時候想鑽漏洞,掛名在寧夏郡,而人生活在繁華中原是不可能的,因為現在的戶籍制度非常嚴格,每到一個城鎮、停留多久,皆有記錄,並非想當然的事。
而不缺錢、權的書香世家的年輕人,最缺的就是實現抱負的平臺,考中進士當個地方小官對他們來說反而叫鬱郁不得志。在書香世家的子弟裡,考中進士只不過是必然經歷的人生階段,而不是人生終極理想。經歷過二聖北狩,現在的年輕人滿腦子想的都是強軍強國,驅除韃虜,光複漢唐盛世,要不然邊境的軍隊裡也不會發生年年有讀書人跑過來參軍的現象。現在《狼煙中的私塾》忽然將一個浪漫又刺激的選項擺在了他們面前,用文人的方式去開疆拓土,去收複河山,想一想,飽讀詩書本的少年天才放棄安逸優渥的生活,選擇在戰火中教化失地百姓,傳播聖人之道,收複離散百年的民心,這不得上史書啊?
自詡在文壇有點名氣的年輕人們都覺得自己很像故事裡堅毅不拔品性高潔的主角,肯定能在寧夏郡做出一番成就,名垂青史。一時間,打算前往西北試水的學子不知凡幾。
半年後,在從蘭州、慶州到西平府之間多出了一條軍事防禦運輸路線,總共十萬人沿途建設城寨,吸納流民百姓入駐,開墾荒地,安置身家。以工代賑,以建設富裕荒原。
長長的隊伍盡頭綿延到一望無際的草原裡,空曠的天際清澈而寧靜。王二郎一家正是這支遷徙隊伍中的一員,他們本是河中府人,按說生活尚且過得去,不必冒險遷徙到新城。王二郎敲敲走路累的得僵硬起來的小腿,繼續奮力拖行板車嘟囔著道:“家中的田畝數量不大,分家之後靠我們倆一邊種田一邊做小本買賣,想供出個進士來,太難了,太難了。你說,只要遷到新城立刻就能享受科舉加分優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不會是忽悠咱們的吧......”
王二郎的妻子秦娘揹著細軟,扶著板車上的傢俱跟著前行,累得微微喘氣,聞言臉上卻揚起個充滿希望的笑來,說:“肯定是真的,我相信官家不會騙我們老百姓。而且咱們小王去年參加鄉試沒考上,為什麼?因為河中府的讀書人多啊,等到了新城,讀書人少了,透過鄉試的機會也多。以後,咱們就等著享福吧。”
一聽妻子的話,王二郎頓時眉開眼笑,拉板車更起勁兒,“說得對,以後咱們也是官宦人家了。再也不愁吃喝咯。”
名為小王的少年就躺在板車上頭,默默背誦著經書,耳中聽見父親母親一路上不知重複了多少回的對話,更加用心地讀書。
周圍和他們一樣的家庭有許多,過去但凡遷徙,路上總會有人餓死累死,這次卻不一樣。一來,朝廷安排了南北商盟運送糧食到寧夏郡,規定價格不許超過本金+耗損兩倍,由官行進行監督。路上當然也會和遷徙的隊伍進行糧食買賣,攜帶的糧食不足的人可以透過購買得到口糧。如果既沒有糧食又沒有銀錢購買,可以向各城鎮官行進行低息貸糧。除去各種極端情況,很好避免了路上餓死人累死人的情況。二來,此次遷徙的人群許多都像王二郎家一樣小有家資,沖的是科舉加分目的來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也就是長途跋涉苦了點。
楊元和崔韶乃興仁府學子,兩人相約一起到寧夏郡來做出一番教化的事業,他們的家中都有兄長在上,也不缺功名利祿。原本二人的路子也該是到哪個小地方當個小官,過些年或許有機會調到富裕的州城,然後繼續為家族的下一代謀劃仕途。但金軍南侵,他們興仁府的人都目睹當今官家陣前登基,退敵千裡的盛況,曾經庸碌過活的想法早就不翼而飛。外敵環伺之下,有能力的人不去施展才能,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讀過史書的人都知道,越是邊陲之地,歷來反叛的次數就越多,寧夏郡不就是如此嗎,夏國公變成西夏國主,經濟和軍事與朝廷脫節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文化思想上的脫節也很關鍵。西夏脫離中原多年,戰事不歇,邊城之間甚至産生過血海深仇,要把這麼塊地盤徹底收服,使其不再反複,得是多麼艱巨的大工程,楊元和崔韶深感此行身上的責任之重大。以至於他們連路上經歷暈車、傷寒、水土不服都沒有一丁點退縮的念頭。
楊元看著馬車外高高興興反複談論未來憧憬的百姓們的背影,看著遠方一望無垠的草原,低聲說道:“不知寧夏郡的戰況進行到了什麼程度,此去是否能徹底收複大宋失地。“
“怕甚,我二人不是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怕死的人不會來這裡的。“崔韶提起酒壺喝酒哈哈一笑。
商賈們的車隊不斷來回運送著各種糧食布匹生存必需品,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向西北遷徙,他們的大牙都快笑掉,不怕前頭打仗,就怕前頭沒人買賬。提著腦袋做生意算什麼,按照朝廷的政策來看,西北那戰亂之地未來的金銀進項可多著呢。
且說,劉錡率領秦鳳路邊軍一路追著與沒藏氏勾結的西夏軍到西平府,未曾損失一兵一卒,倒也不是劉錡部的宋軍刀槍不入,而是因為對面的敵人根本沒有戰鬥的意志。本地將領勾結沒藏氏,竟只是為了金人許諾給他們的糧食軍餉。被宋軍俘虜,得知不會被屠殺,反而投降宋庭還能吃飽肚子,這支侵宋的軍隊竟然當場跳反殺掉了沒藏氏的統制官,副將戈多對劉錡說,只要給他們足夠的糧食、軍餉、軍械,他們願意為大宋攻打西夏和金國。劉錡這才明白,西夏朝廷現今到了什麼地步。
大宋對西夏的軍械支援,被李乾順盡數用在了李察哥的鐵鷂子軍裡,而這幾年金國對西夏朝廷的勒索早已透支西夏的財政,導致除了興慶府外抵擋金軍的部隊有吃喝有戰馬有武器,後方其他地方的守軍不得不節衣縮食,還沒有落草為寇,純粹是因為不知道上哪搶掠,這周邊除了宋國就是被李察哥保護得嚴嚴實實的興慶府,以及荒涼的小城鎮和無垠草原。
不止這支西平府的府軍吃不飽飯,隔壁其他城鎮也好不到哪裡去,戈多興奮地領著宋軍前往西涼府勸降那裡的守軍,稱大宋冊封了寧夏郡君,現在大家是自己人,宋軍給咱們送糧餉來了。
西涼府守將劉巖適在牆頭大罵戈多不忠不義背叛國主,戈多臉色難看,吶吶不敢言,他確實不忠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