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官員今日註定寢食難安。
別說吃飯了,他們目光呆滯地坐在府上,只等著陸金誠來叩門。他們死灰一樣的臉色中暗藏著對往日的懷念。跟實實在在的利益相比,煬帝的暴虐又算的上什麼?只要砍不到自己的人頭,他就能在奢侈榮華中多享受一日。
要錢還是要命,相信很多人都會選擇後者。
陸金誠臉色也難看極了,他剛跨出又一個朱漆的門檻,門內馬上就抬出一箱又一箱金銀錢票,活像一口口棺材,如流水般的湧向宮中。
街上的孩童不諳世事,大笑大鬧著跑遠了。
他在路上遇見了胡泰清。
胡泰清剛出獄不久,臉上瘦削了不少,不知是因為牢獄苦寒,還是因為把金銀吐幹淨了以後害了心病。總之,他陰陽怪氣地吊起了眉頭,對陸金誠說:
“陸大人咬著我不放的時候,可有想過今天?”
他看起來竟比陸金誠還要神氣些。
“胡大人,未來的事還說不準。你卻敢肯定自己是最後的贏家?天子之威,君心難測。胡大人,我不妨給你一句忠告:多行不義必自斃。”
“哼,謝陸大人贈言。我這還有一句話叫:不見棺材不落淚。錢這種庸俗之物,陸大人看不上。不過錢沒了,再賺便是。聲譽毀了,就沒那麼容易了。”
胡泰清想到了,卻沒想過會這麼快。
他再見陸金誠的時候已經是在監獄中。
不過,這次鋃鐺入獄的是陸金誠,不是他了。有人檢舉陸金誠詩作中頻出逆言,很快便一呼百應,彈劾陸金誠的奏章像雪花一般紛飛。皇帝震怒,命人徹查,很快便牽扯出書坊貪腐一事。此時,文人的呼聲也止了,沒人願意被別人懷疑自己的功名是靠賄賂得來的。
數罪並罰,陸金誠在大街上被拷到了監獄。
如今兩人的境地可謂是天翻地覆。
其實書坊的錢並不算多,至少在胡泰清眼中,陸金誠簡直算得上清廉。只是此事牽連科舉舞弊,特案重罰,以至於此。
眼見陸金誠垂首坐在糟亂的稻草上,脊背仍挺得筆直。胡泰清最瞧不上他這副做派,隨即便出言諷刺道:“陸大人書讀得好,可是寫作的時候怎麼這麼不小心。”
粗大的鐐銬鎖著他的手骨,微微一動,發出冷硬的金屬聲。
“書以言志。若曲折逢迎,才可笑至極。”
胡泰清冷哼。“這就是為什麼如今我在外面,而你已經死到臨頭。”
自打站在朝堂上,兩人從來沒認同過對方的觀點。他們並非一直對立,在利益關系一致的時候,也合作過。然而道不同不相為謀,立場或許是可以短暫更改的,但他們本質上就是兩種人,都發自內心地唾棄對方。
胡泰清實在不明白,錢是個多好的東西。人自打一生下來,就沒有不需要它的時刻。它的價值是有目共睹的,那為何談起錢就斥之為庸俗之物。
不過是假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