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教
金鑾殿。
“陛下,臣有本要奏。”
一上朝,就有官員持笏板出列,聲音在空曠裡回響。
“近日江南一帶冒出許多拒絕納稅的暴民,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反而聚集在一塊自稱‘天教’,以歪理邪說蠱惑人心,所到之處,百姓皆棄祖祠而奉妖幡。”
龍椅上的天子眉峰微蹙。
又一大臣從班列中出列。“王大人所言,可有實證?那教眾不過茹素誦經,與佛門同修慈悲,何故以邪教論之?”
先前說話的人睜目道:“證據?‘天教’這個名字,就是罪證!村野匹夫,如何能用得了天字?難道張大人不知,這是大不敬行為?”
張大人不敢說話了。他頭上被戴的大帽子是其一,更令他膽寒的是,金鑾殿中站滿了梟衛。他們會記錄每一個官員的發言舉止,誰要敢出言不遜,就會被當場拖出殿外。
王大人說道:“邪教規模大了,便會日生逆心,禍國亂民。望陛下防患於未然!”
一聲雷響後,地上躺著一本奏摺。百官第一時間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就連王大人也在疑惑,為何他剛遞上去的摺子,轉眼就回到了階下。
金階之上,簾影閃動,龍袍的袖角仍未平息,百官紛紛跪伏,在帝王盛怒之下連氣都不敢喘。
皇帝下令道:“傳朕旨意,著各省督撫即刻搜捕天教!首惡者淩遲,從者杖斃。地方官縱容者,革職查辦。”
下朝後,宮道上,朝臣竊竊私語。
“從來沒見陛下發這麼大的火!”
“是啊。”
“可是我看那天教也不過是......”這人說了一半,肩膀便被同伴推了一下,他一抬頭,不遠處有一人紫服金腰,衣領上繡著一隻爪牙尖利的夜梟,正是指揮使。
此時此刻,這位指揮使正眼角含笑地盯著自己。這人脊背上立刻竄上來一股寒意,連忙閉了嘴,低頭快步走。
陶瑞謙正在思考這人說的話值得動用夾棍還是木枷,康德海就笑容滿面地過來了,表情明顯比陶瑞謙剛才的真誠多了。
康德海說是陛下傳召,便領著他到禦書房偏殿,讓他稍候片刻。
禦書房的門緊閉著,說明裡面還有客,因而還沒輪到自己。陶瑞謙揣摩皇帝今日朝堂上的怒火,決定一會奏對時要慎之又慎,低調為上。
他進了偏殿,裡面已經有人了,是袁景修。如果按照順序,說不定先進去的是袁景修。陛下發完怒,輪到他進去的時候自然就平安無事。
前頭的冤死鬼當然是越多越好。陶瑞謙並非在幸災樂禍,他覺得這叫緊急避險。
袁景修坐在椅子上,面容平靜,繃緊的虎口卻透露出主人此刻真正的心情。陶瑞謙見了,開口便道:“徵西將軍,真是巧了。陛下如此看重將軍,一會兒將軍面聖的時候,可要好好為陛下抒解煩惱。”
“你怎麼知道先進去的不是你?”
他坐在那像一座黑色山巒,或者小憩的臥虎,似乎世間沒有任何事會讓他害怕。袁景修屈指慢慢摩挲袖口,心中一突一突,湧起的情緒卻叫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