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風聲越來越大,甚至能聽見帳架折斷的聲音。馬鬃擰成的束繩繫著黃銅的橡頭,響得像風鈴。
梁衡眼前忽然一暗,染血的劍攜著狂風已經到他眼前。天元整個身體已經橫飛出去,撞到地面吐出一口血。
梁衡身上一鬆,金光一閃,無形的禁制已經轟然崩碎。
梁衡的意識還停留在最後一瞬。他看見廣漢上空籠罩著漆黑的濃煙。倉庫在烈焰的沖擊下不堪一擊,很快就在高溫中扭曲變形。喝彩聲與烈火一同迸發,無數擔糧食在火中化為灰燼。
天元見血煞般的人提著劍向自己走來,疑心他也會成為門外那些死人的其中一員。
“你殺了他也沒用,糧倉已經毀了。”
近在咫尺的眼瞳中漆黑一片,急速凝成劍尖上的一點。鮮血染紅了梁衡握劍的手,他壓著卻邪,說:“長流的主力已經進駐周邊城池,只剩一萬人的赤霄不會再討得到什麼好。加之糧草斷絕,迴天乏術,為何還要負隅頑抗。”
梁衡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
兩個人貼得渾然未覺,梁衡手上流下來的血卻讓天元臉色一變。
“你想跟你的父親站在一起,這沒有錯。只要方岳現在投降,朕保證不會殺他。”
方嶠撞開他的手臂,收劍入鞘,冷冷道:“他可不會聽你說這些話。上了戰場,再論勝負。”
見他態度軟化,已經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梁衡將話又拐著彎兒逼近了一步。
“你真的想見到更多人死在戰場上嗎?他們都在為你父親的決定付出代價。朕認識的方嶠,從來都不是扶親滅義的人——”
嘭!
梁衡後腦勺一痛,他的衣領被揪著,整個人撞在鐵架上。
從剛才起,梁衡的耳邊就一直響起類似皮鼓的聲音,而且越來越響。他忍不住在那雙複雜的眼睛中尋找一絲脆弱的微光,那是他親手打碎的裂痕。
憤怒。
“真是能言善道,我在想,你親自去說效果會更好。而且有了陛下,”方嶠的手收得更緊,“局勢就不一樣了。”
是啊,只要有他這個最大的人質在手,無論燕軍來了多少,也只能束手就擒。
“如何,陛下要跟我去作客麼?”
梁衡從喉嚨裡擠出一絲笑:“朕很樂意,只不過不好交代。等見到大都督,還得勞煩你親自解釋一番。”
廣漢攻城戰已經結束了,算上時間,袁承遠他們也差不多收兵回營。如果讓他們正碰上方嶠挾持著自己的場面——
袁承遠肯定會阻止,但若是方嶠孤注一擲,那就麻煩極了。
他想起之前看見的連弩,說不定方岳本人就在廣漢,潛而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