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和仰著頭,注目著深藍透澈的天空,高原上的星空彷彿觸手可及,他用離散的眸光看著整片星空,神思悲涼,幹燥的唇瓣微啟,似乎在向上天祈禱,把他的愛人平安地還給他。
等身體稍微有些好轉後,宋景和緩緩站起身,朝西區走去,短短十幾米路程,卻彷彿花光他所有的力氣,走一步都要喘幾口。
西區的基調比東區還要沉悶,這裡的每個人臉上帶著灰敗和落魄,路上行走的人神色緊張,步履匆忙,時不時傳來壓抑的哭聲,宋景和茫然地站在帳篷堆的中間道上,突然失去了尋找的勇氣。
在東區救助時,他聽聞其他志願者聊到西區,說西區傷患的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四十,極其可怕的死亡率讓宋景和光是想象一下,都覺得幾乎快要窒息。
宋景和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到西區救助站,視窗的紅十字圍簾被冷風吹動,也吹亂了宋景和的發絲,他抬手敲了敲服務窗,從裡面探出來一個腦袋,看樣子也像是大學生志願者,問他:“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宋景和張開口,卻被灌了一嘴的風,讓他唇齒幹澀地說不出話,他想問這裡有沒有叫江頌馳的傷患,可話都到了嘴邊,他卻沒有勇氣問出來。
那名志願者表現出足夠的耐心等他開口,見他身上穿著黃色馬甲,但臉色蒼白,好心說:“你也是志願者嗎,是東區那邊的嗎?外面風太大了,要不你進來說?”
宋景和搖搖頭,抿了抿皸裂的唇瓣,終於說出來:“請問你們這邊,有沒有登記過叫江頌馳的患者?”
“姓江?”志願者用滑鼠劃拉電腦裡的登記名單,揉了揉眼睛說,“稍等我找一下,人太多了,我也剛換班來這,你說的名字我記不清有沒有了。”
宋景和的指尖死死掐著掌心,下唇幾乎都被他咬出血,等待的這幾秒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久,還未等他聽到志願者的聲音,一旁亮著燈的帳篷鑽出來一名帶著無菌口罩,身穿藍色v領手術服的主刀醫師,對旁邊的麻醉醫師沉重地說:“通知這位江姓同志的家屬……讓他們做好思想準備……料理後事……”
麻醉醫師對主刀醫師說:“……好像他的家屬並不在這裡,這邊只有他一個人……”
淩冽的寒風將醫生們的對話斷斷續續地吹進宋景和的耳朵,漂亮的臉頰瞬間褪去所有血色,彷彿被宣判死亡的是他一般,天地好像開始無止盡地旋轉,死神的銼刀已然落在他的脖頸之上,一股巨大的悲愴從心底迸發,灼傷他的經脈血液,他的雙腿一軟,幾乎快要支撐不住。
巨大的哀慟席捲宋景和的理智,他跌跌撞撞地朝醫生跑過去,絕望的淚水糊滿整張臉龐,眸光承載著破碎的悲痛,停在那位醫生面前,淚流滿面說:“醫……醫生,我……”
但開口早已泣不成聲,他的所有勇氣和決心,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他宛如一個被淩遲的罪犯,每一陣風都幻化成一把無情的刀,割得他面目全非,割得他傷心欲絕。
“你是裡麵人的家屬嗎?”麻醉醫師的喊聲在宋景和耳邊響起,“……同志?你有聽到我說話嗎?你要振作啊,節哀順變……”
呼嘯的北風無孔不入地鑽進宋景和的身體,似乎要掠奪走他體內所有的暖意,宋景和打顫著牙關,渾身都跟著顫抖,又一陣風吹來,他宛如一片殘葉般失去所有力氣,雙膝發軟,朝地面跌去。
但想象中的陣痛並未如期而來,幾乎可以絞殺人的寒風似乎被一堵結實溫暖的牆給擋住,他落進一個充滿力量的懷抱,一道熟悉且焦急的喊聲在宋景和耳邊響起,拉著他重回人間——
“景和!”
【作者有話說】
標題糾結了好長時間,唉,感覺這兩章寫的很沉重,不知道起什麼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