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戚烈從滅門慘案中救出來的孩童。
那場慘案發生時便是夜裡,所有人都睡得熟,他因此抗拒睡眠,就總在夜間出來走走,最常經過的是戚棠門口。
戚棠忽然記起什麼,神情疑惑,看了眼林琅:“你今夜路過時,有看到有人進了我房間嗎?”
林琅垂垂眼睫,再抬眸時已然無異:“沒有啊,有人進了你房間?”
那態度說不上來怎麼不對,戚棠到底也沒有多想,兀自疑惑:“總覺得有人進來了。”
林琅開扇風流一笑:“誰要大半夜看你睡得跟豬一樣。”
戚棠又捶了林琅兩下:“你才豬。”
林琅任她揍。
小閣主除了年幼時與他打架沒分沒寸,有時會出手重了些,那時候是真的疼,長大之後總歸收著力道。何況如今他長成了,也不覺得疼。
“我回來時日不長,師尊師娘近來如何?”
他似乎意有所指,戚棠只是直說:“母親……好多了。”
林琅哦了一聲,“那就好。”
一時之間四顧無言,戚棠問他:“你覺得……那新來的師妹,為人如何?”
林琅說:“難測。”
那姑娘生的一雙不顯山露水的眼睛,細細看來似深淵,林琅總歸瞧不出她在想什麼。
戚棠默默抱著膝:“小師兄,我有些怕。”
即使知道虞洲是主角,是典型意義上的好人,戚棠仍舊有些怕。
“怕什麼,是個坎兒,就跨過去。”林琅講話總是吊兒郎當,在他眼前似乎沒什麼值得害怕的困難,摸摸戚棠的發頂,“別想太多。”
戚棠的恐懼毫無理由,林琅本身實力強勁自然也不懂,只是仍然掛心師妹:“夜太涼了,你身體不好,明日又還有課,能睡得著就再睡一會兒。”
林琅看著敞開的門裡汩汩而起的煙,一把拉起了戚棠,戚棠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記得將外衫褪下還給他。
林琅臂上挽著外衫,看著她緩慢拾級而上,最後木門緩緩闔上,直到屋裡再沒了動靜,才記起那時間,遇見的停駐在戚棠門口的人。
——戚烈。
屋裡披著披風默默盯著戚棠的人,單看背影就知道是唐書。
林琅從年幼時就知道唐書對戚棠的保護欲過了頭,如今再看,仍然心悸。
戚烈卻開始不太擔心了,他食指豎在唇中,噓了一聲,示意林琅不要驚擾屋裡的人。
林琅便頷首點頭退下了。
說來奇怪,他年少時仰慕的戚閣主,如今再看,卻與人間的尋常夫君父親沒什麼區別。
他似乎也生了白發,模樣滄桑,將妻子看得很重要。
所以……會強行讓戚棠不要恐懼唐書,要她即使是演,也要演出唐書所想看見的天真爛漫。
大抵世間種種,永遠都不會永恆不變。是人是鬼,修為高低,都抵不過心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