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裡是聽不到這種肯定的,所以我一開始來美國讀書的時候哪怕結賬自己準備了環保袋都會被誇棒,這讓我一度覺得美國人都有點假。”揚先生避開一處陡峭的石塊。
路易斯跟在他身後也避開了那處鋒利的地方,下一秒他腳邊就差點踩空,好在他及時拉住了路徑旁的藤蔓。
揚先生彎腰扶了他一把:“小心,這一塊對於新手來說有點危險。”
路易斯道了聲謝,也學著揚先生前進的樣子彎下了腰。
“你們結婚以後會有度假計劃嗎?”揚先生問。
路易斯有些愧疚:“我……我其實還沒想好。”
“你在世界各地都開過巡演,丹尼也飛過很多地方參加會議,應該沒有哪裡對你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揚先生並沒有就這件事對路易斯進行指責,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以他求婚的時間再到舉辦婚禮實在是進展的有些迅速。
“我好像沒有去過亞洲國家太多次。”路易斯想了想說,“因為音樂風格的原因,我無法在東亞國家舉辦巡演。”
揚先生了然一笑:“當我們說起東亞國家的時候,往往其實只有某一個。”
路易斯鼓起勇氣道:“我跟丹尼說過,我並不介意去拜訪他在中國的家人。”
“這倒也是。”揚先生諷刺一笑,“我爸媽和兄弟姐妹的英語水平也沒有好到可以讓你聽懂他們在罵你什麼的程度,太直白的髒話他們也不會說,畢竟那也算玷汙了‘文化人’的身份。新一代英語能說的不錯的魯寧你也見過了,其他的都是些書呆子你應該也不會太在意。”
“但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語言環境和國度。”路易斯覺得自己有必要還是向這位先生說明一下自己的決心,“我從來沒有把自己處於一個完全聽不懂、看不懂的語言環境中。”
作為法裔美國人他其實已經可以走遍全球大部分地區了,但他在楊魯寧和丹尼埃克用中文對話的時候旁聽是一個字都聽不懂的,甚至去到了中餐館即便服務員上的菜完全不是他點的那一道他也不會有絲毫覺察。
揚先生笑了:“你把北京想象成什麼第三世界原始部落了?放心吧,當年你的祖先去的時候我們當地人用的還是繁體字他們都能打進紫禁城裡,現在指示牌都是幾國語言的,你更不會迷路了。”
這個黑色幽默路易斯是徹底沒辦法笑出來的。
“所以您應該能夠理解為什麼我們西方人會跟自己的上一代切割的那麼清楚,甚至我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都不會出席我的成長。”路易斯自嘲道,“畢竟我們沒有所謂的‘傳承’,而且過去的‘歷史’並不光彩,只能靠著這種一代又一代地劃清界限、切割來讓自己的良心好過。”
“你是真的該火。”揚先生停下腳步轉過身很認真地看著路易斯的眼睛說,“不知道有沒有對你說過這類話,但我得講,你能達到現在的這個位置其實跟你的臉關系並不大。”
“這聽起來是一句很高的稱贊。”路易斯接受這句話的態度很自然,但又給人一種虛心的感覺。
揚先生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腕錶:“我跟你到現在為止對話不過3小時,實際交流的時間可能只有半個鐘頭,但我已經對你産生了很強的好感。”
“跟您聊天也讓我有同樣的感覺。”路易斯客套道。
“這是美國人的場面話。”揚先生轉身開始往前繼續走,“我對我自己的性格很清楚,而且我已經過了需要靠旁人認同的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