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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質疑

我等待一場風雨能將所有罪孽全部清洗,我等待一場邂逅能將全部委屈甩在歲月裡。我不想再理會那些自找的痛苦昂首挺胸,但是每當黑夜來臨,我只能被遺憾的引力拽向不甘的深淵,不敢再想起你。想起自己曾經愛過你,後來卻不在一起,連呼吸都變得令人窒息。生命就是一本奇遇記,封面美麗,過程卻並不愜意。我們只能隨波前行卻不知方向在哪裡,沒有你那裡都是地獄。我深愛過的你,是否還會想起,在那個風雨大作的夏夜裡說過你會不離不棄,只不過在你離開之後我才明白那些誓言就是你善意的謊言,你的忠貞不渝從來與我無關。

不像以前兩個人在一起除了膩歪就是膩歪,這一刻的黑暗裡我坐在窗前又開始看樓下來來往往的車輛將靜謐和詭異沖破,鳴笛聲在寒夜裡響起,車頂閃爍的紅藍燈光讓人不禁跟隨著它的方向想要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我就這樣一直看著窗外,看得累了便扭頭看背對我熟睡的程陽。他每次睡覺都很踏實,而我總是會好無緣由的在半夜清醒。想想母親黯淡灰白的眸子,再想起程陽極力壓抑的神情,我就像被兩股力量撕扯著肉體和靈魂,難道和相愛的人親近是如此罪惡的事情嗎?不用問我也知道這的確是罪惡,因為這違反了父母的信條,忤逆父母的人在很大程度上是罪惡的,沒有什麼理由好開脫。漸覺身上有點薄涼,我將身子輕輕挪騰進被子,尋著程陽散發的溫暖靠近。他翻身將我擁住,我將身子縮在一起窩在他懷裡。我撫摸他精細的肌理和光滑的面板,再端詳著他緊閉的眼睛和柔長的睫毛,那兩瓣薄唇輕合,彷彿一開口就能說出最具魔力的話語。

眼前這個人是真的愛我嗎?我在心裡一遍一遍拷問自己,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呢,程陽……難道我真的不值得被愛嗎?還是相愛是奇跡,不愛是常態,說到底還是我太貪婪對不對?“小袋鼠,你怎麼還醒著啊?”我的磨砂驚擾了他,他下意識的輕啄了一下我的臉頰後輕輕拍著我的背。我眼裡剛剛泛起的淚光瞬間洶湧而來,為什麼你好像很愛我卻偏偏要那麼狠心的傷害我呢?“程陽,我真的好喜歡你啊……”我在他懷裡壓住啜泣的聲音悄悄流淚,他察覺異樣柔聲道:“怎麼了?小袋鼠?是我惹你不開心了嗎?”我搖搖頭,或許矯情就是自己哭得委屈傷心卻不知道原因。“是不是想家了?”他捧住我的臉問。我搖搖頭看著他哭出聲來。他將薄唇貼上我的眼睛淺吻:“是不是覺得很為難?既要不愧對父母還要對得起我?”他將我抱起放在他的小腹上就像小時候我老是喜歡趴在母親軟軟的肚子上睡覺一樣。我點點頭:“程陽,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過分,可是這世上我最不能對不起的就是我媽,她為我付出的我用幾輩子也還不完……”他拍拍我的背凝重出聲:“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我能理解。你沒有對不起我,反倒是我害了你。如果當初我能理智一點就不會讓你現在為難。對不起,小袋鼠,都是我的錯……”“不怪你,都怪我自己不檢點。要是我沒有跨過那條線,你也不會的。”他不再言語只是緩緩的拍著我的背哄我入睡。

芳時易度,珍重好花天。程陽低頭細嚼慢嚥,我看著聰哥和蛙津津有味的吃著面前的孜然羊肉失笑出聲:“好吃嗎?”小雞和靈醬狂點頭,聰哥戳戳蛙道:“阿炎問你好不好吃?你不說話是吧,那就是不好吃了,你別吃了。”蛙幽怨的瞪了一眼聰哥,聰哥吃了一塊宮保雞丁對小雞道:“你說是吧,小雞?”小雞怯怯地看看蛙又看看一臉淫威的聰哥只好乖乖點頭。“阿炎,以後請吃飯的時候千萬不要帶上慫蛙,不掏錢還嫌棄的人、哦,不對。是不掏錢還嫌棄的臭青蛙真的不能帶出門。”程陽微微一笑,我見怪不怪的笑著:“你們兩個真是相愛相殺,處處都在秀啊。”靈醬豎起大拇指:“梁炎一下就看透了問題的本質。你們小兩口鬧家務還拉上我們幾個當看官,真是心機gir。”“她們是gir?靈啊,睜開你的腳縫眼看看,明明就是一個偽娘加漢子啊……”小雞總是能找準時機討打,聰哥奸邪的笑道:“小雞,誰不是gir啊?”小雞要是生在抗戰時期決計是一條好漢奸:“聰哥消消氣,誰臉上痘痘最多我就在說誰。”蛙無奈搖搖頭:“小雞啊,你攤上事兒啦。”靈醬恨恨的看著小雞咬牙道:“誰是腳縫眼?”小雞以光速坐到靈醬不可施展暴力的區域諂媚道:“蛙是腳縫,你是褲縫。”六個人集體大笑,幸虧是在包間,不然這聲音肯定會招來很多白眼。

我挽著程陽的胳膊微笑前行,剛才溫暖熱絡的情景還回蕩在我腦海裡,程陽能被她們認可我覺得心裡舒服了許多。畢竟,法大的女生對男生的學歷要求還是很苛刻的。雖然我一向反感學歷萬能論,但不可否認,學歷在某種程度上能顯示一個人的水準。“你怎麼不和室友多聊會兒?”他柔聲問道。我緊緊脖子上的圍巾笑道:“我怕你跟著無聊就沒有再跟著回學校,你說過你不喜歡進去……”他神情黯然道:“不是不喜歡,而是每次看著你們周圍的學生來來往往都很努力我就無地自容。你原本可以找到一個和你學歷、見識、話題相匹配的人,而不是我這種不思進取、渾渾噩噩的人……”我明知道他說的有些話是對的,但是我也不願意承認他的學歷確實會變成橫在我們中間的難題。我可以不計較,但是我知道我父親一向很看重我,他是不會把我交給比我硬體設施差的人的。“你對我好就夠了,學歷也不能當飯吃。再說了我覺得你比我活得努力,我自愧不如。所以以後別再說這些話了,我這麼差勁能有人喜歡就不錯了。”他笑而不語,我知道他向來持有學歷無用論,所以我不能去傷害他的自尊。“我原來以為我除了學習其他什麼都不會,經過這麼久我才發現我其實連學習也不會。身邊的牛人太多了,好像我不管怎麼努力都一直跟在別人後面。我覺得自己都沒有再重新挑戰的勇氣了,以前那種不服輸的脾氣好像變成了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是怎樣也無法被超越的。你說是不是我還不夠努力?”我垂頭喪氣道,空氣依然冰冷。行人都是匆匆前進。“你不能這麼想,在我看來你一直在努力。不過你要承認一把手指有長短,一個人的優秀並不能證明他自己有多少天賦異稟。一個人的成長往往是父輩幾十年的資源累積成良好的平臺供他們汲取,要是將他們放在你所在的環境裡,說不定他們還不如你。你能從貧困村走到帝都,本身就完成了一次蛻變,只不過素質教育沒有將勞動技能列在加分範圍,不然那些會琴棋書畫的人一定沒有你收割糧食厲害。”我被他逗笑:“你不做官真的可惜了,我也挺想不通為什麼琴棋書畫可以算才藝,播種收割就不能算技能呢?本大爺拿著一把鐮刀就可以指點江山!”他攬著我的肩膀輕聲笑道:“不要妄自菲薄,其實你已經比大多數人優秀了。你一直是我的驕傲,小五,不要自卑了。我都不自卑,你為什麼不學學我的窮開心呢?”我微笑不語,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把尺子吧,我的能力還是配不上我的貪心吧。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程陽要離開的早上我不願睜開眼睛看時間,這種消極的情緒從昨晚就在整個房間蔓延。我感覺到他極不情願地按掉鬧鐘起床,身邊空出的位置和心裡空蕩帶來的感覺一樣,除了冷清只剩壓抑。“小袋鼠,你睡醒了就回學校。我要趕車去了,不然晚上點名我會到不了……”我聽著他柔軟溫暖的聲音不願回應,好像這樣就可以將時間拖長,好像這樣就可以不用理會悲傷。“小袋鼠,我走啦……”我能感覺到他就在床邊注視著我,但是我就是別扭著不肯面對他離去的背影。我聽著他微微嘆息最終起身走向房門。我光腳沖向他,在即將關門的瞬間抱住他:‘袋鼠粑粑,別離開我。小袋鼠捨不得你……’我又不爭氣的哭了,他轉過身子擁緊我道:“乖寶寶,再堅持一段時間就是清明瞭,我先過去把學校的事情安短好了,等我掙多多的錢就過來看你好不好……”我把頭藏進他的風衣裡悶聲點頭:“可是離清明還有一個月呢……”他輕聲笑道:“你好好學習就不會覺得時間慢了,我不能總是霸佔你的時間,你還有朋友要花時間相處,你還有很多課程要學習……相信我 ,一個月很快的。我保證一定會來看你……”他將我抱上床給我穿好衣服道:“你洗漱吧,我等你一起吃早點。不然我走了你又偷懶不去吃飯。”

等到再也看不見那輛淡綠色的21路,我垂著頭不斷默唸你一定會來看我,程陽一定會來看我的……再回到階梯教室看書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明明前一秒還溫柔旖旎,下一秒就掉進滿是人頭的場景裡。寒冷依舊狠戾肆虐,我把脖子縮排羽絨服裡頂風前行。拿出震動的手機才見是許久未曾聯系的姐姐。當我聽見電話那端沙啞疲憊的聲音時我就明白她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姐姐,你生病了嗎?”我聲音瑟瑟發抖道,真是冷啊。“沒有……炎,我給你說件事情,還求你不要告訴媽,好嗎?”我的心咯噔一下:“你說,你到底怎麼了?”“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我應聲道:“我早就說過他配不上你,那種人分了更好!”姐姐苦笑一下道:“我今天去醫院查了一下,宮外孕……”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風太大導致我聽錯了:“你說什麼?”“我說我宮外孕……”她就像對一切都見怪不怪的平淡道,我知道她只有絕望的時候才會這種語氣,就像八歲那年她從山上放羊回來一般。“你還好嗎?”我澀澀出聲,寒冷剝奪了我所有的溫暖氣息。“我不好,炎,我好害怕。”剛剛顫抖的聲音被她又壓了回去。“想哭就哭出來,我在呢,別怕……”你既然害怕為什麼不試著控制住自己呢?那個人渣值得你為他這樣嗎?你要作死我有什麼辦法?我又氣又心疼她,你為什麼就不替自己想想呢?她在電話裡難過的哭出聲來,這也是她十四歲出門奔波之後我很少聽到的情緒。她很快就止住了哭聲:“炎,我現在怎麼辦,如果我去做手術我的工作就沒了……”“去吧,你沒得選。姐姐,聽話,盡快安排手術,要是你沒人照顧的話,你告訴我,我會去看你的。”我知道自己的課程排得滿滿當當,可是除了我她還能依靠誰呢?如果讓我碰見那個男人我一定會殺了他,這個人渣。“你不要告訴媽,我聽你的,明天就去預約手術。”她的情緒又恢複到平淡麻木的狀態,我心下難過卻不能為力:“你去超市買點補品,做了手術一定要吃得好一點,你那麼單薄,估計身子有點吃不消,心慌了就打給我……”她道好。我看著昏暗的周圍和遠處清冷的天際,一陣風過我被強行帶向前去。“你還和之前的那個男孩兒在一起嗎?”姐姐轉移了話題道。我點點頭:“前兩天剛回去,和我不在一個地方。”“他住哪兒啊?你們吃飯方便嗎?”我掩住忐忑的心跳道:“外面有比較劃算的旅店,他過來一個人住在裡面。吃飯挺方便的,衚衕裡有好多清真餐廳呢。”“炎,聽姐姐一句勸,作為一個過來人,你千萬不要學我。你是家裡的驕傲,不像我只會讓別人對著父母說三道四。你一定不能被騙知道嗎?”我心虛的點頭道好,心裡升起反感和自慚,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我知道母親要是聽聞這樣的訊息一定會殺了姐姐再殺了自己,所以我選擇假裝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姐姐幾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一個人在空蕩的房間裡很難熬過這段日子。可是看著滿滿的課表我只能忽視這個問題,或許疼一次你就會明白下次不要再這麼草率了吧。我的傻姐姐啊,你為什麼一點都不愛自己呢?看著電話那頭再沒有發過來訊息我才閉上眼睛,下午的課程真的讓人很是猶豫,這種天氣簡直在挑戰人起床的決心。電話響起,我皺眉欲關掉卻瞥到是母親的號碼。我心下狐疑,母親從來不會主動打電話給我啊。我索性拿了書包、披上羽絨服去了教室。“媽,剛才在寢室,室友都休息了,我不好接電話。您最近還好嗎?什麼事啊?”我心情愉悅的奔跳在冷冷清清的小路上,寒風肅清了大腦裡的睡意和全身的睏乏。“你表姐去你們寢室找你了,你不在,你去哪兒了?”我大笑出聲:“我表姐找我?媽,我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再說了就算我表姐找我,我不在寢室肯定會有人告訴我,可是我並不知道啊。”母親的語氣聽起來有一些恐慌:“你是不是在外面租了房子,我聽人說你和那個男生住在一起?”我哭笑不得的看著電話,母親是在懷疑我嗎?從小到大最信任的人在測試我嗎?我想笑可是眼淚卻啪嗒掉到手背上:“媽,您知道在這兒租房子有多貴嗎?他在天津上學,要從昌平去學校要五個小時呢。我就算想這麼做,我也沒那個閑錢啊?就算他不上學天天待在這兒,學校也會除名他的啊。誰會為了一個沒有著落的人放棄自己的學業?您放心吧,我知道自己來這兒是幹嘛的。就算我有賊心我也沒賊的本事,我不管誰跟你這麼汙衊我,您要相信我不會給你抹黑的。”說到後半段我止不住的哭出聲來,手腳已經麻木冰涼,我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娃娃,我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你一個女兒娃,一定不敢走錯一步啊。嚇死我了……”我聽到母親舒了一口氣,我嚥下滿腹的難過安慰她。我沒有埋怨母親的質疑,我只是覺得天下父母真的可憐得緊。雖然我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可是她的另一個子女已經釀成大禍。我不禁笑出聲,蒙在鼓裡的永遠都是信任你的人,像我這種雜碎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竟然會對自己至親的人說謊言,我不是衣冠禽獸我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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