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意識到這個問題時,二弟已經故去大半年了,而我也早已離開了輕衣司,一身了無牽掛, 只想替二弟將涵兒養大成人,所以為了查明真相幹脆又去了一趟南羅郡,果然再次證實除了那些敵軍外, 無人見到二弟去往大爾村的事實。也就在那一次, 我還發現那些敵軍第一次發現並尾隨他的地方並非是去往大爾村的必經之路,若二弟當真去過那裡, 便說明他為了找那三人又繞了遠路,更不可能無人見過他們了。”於伯喟然長嘆一聲, 道, “那時我才意識到, 不僅二弟中了一個天大的圈套, 其實連那些北侖的將士也曾被人牽著鼻子走。”
那時, 他人在北疆, 給三弟雲枕山寫了封信, 讓他在暗中去查一下那兩個已經被砍頭的北侖國俘虜當時的供詞, 收到的回信仍與他記得的供詞別無二樣, 都是他們只是聽上頭說有人發現了那個曾在戰場上殺了他們無數弟兄的周國大將雲景的行蹤, 並未詳述是如何發現的。
於是,他經一番喬裝打扮之後,親自去一趟人生地不熟的北侖國, 幾經周折後歷時月餘終於打聽到雲景之所以被發現行蹤,是因為有個北侖兵在路上到了另外三人叫他雲將軍。
可他十分清楚雲景的為人與習慣,只要他著便裝出門便不會讓人直喚他將軍,而是與他的屬下稱兄道弟。
蘇薔終於明白了。
原來那些敵軍看到的雲景並非是真正的雲景,而是有人假扮的。
當時已是臘月寒冬,北疆又向來寒冷,天寒地凍時人們出門自然將各自都裹得嚴嚴實實,若非稱呼可以暴露身份,只怕是無法只憑借相貌認人的。
所以,若有人假扮成雲景只怕再也簡單不過。而且那些假扮雲景的人將敵軍引到了大爾村,助他們圍殺了真正的雲景與另外三人。
“倘若雲伯伯是中了計,那之前的三人應該也是被設局者引誘至大爾村的吧。這件事從他們的無故離營開始便是個圈套,目的是為了借北侖的刀除去雲伯伯與他的得力手下。”但她仍有些不明白,緊蹙眉道,“可是,於伯說那些喬裝為周國百姓來南羅郡搶掠糧食的北侖敵軍不過十數人,而雲伯伯驍勇善戰,包括陳陽在內的六名屬下應該也不會差,若是他們都活著,等當真與那十數人正面交鋒時,勝算應該極大,如此一來,設局人的一番算計不僅不能得逞,而且還會又送給雲伯伯一件軍功,除非他早就知道陳陽他們不僅會去大爾村,而且雲伯伯還會在盛怒之下殺了他們,以至敵軍偷襲時他的身邊只有三人而已,並不足以抵禦敵軍。或者……若那些敵軍不能得手,那設局人打算親自動手嗎?”
眸底掠過一絲鋒銳,於伯緩緩地搖了搖頭,否認道:“不,他是個千年的老狐貍,既要將自己撇得幹淨,便不可能會親自動手去動二弟。”
既要讓雲景他們的確死於敵軍之手,最重要的便是保證他們寡不敵眾,能怎麼做呢?
“那……”蘇薔沉吟片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驚然問道,“難道那三人在雲伯伯趕到之前就已經死了?”
於伯不語,算是預設。
雖然解決了一個疑問,但卻有更多的疑惑湧上心頭,蘇薔問道:“可若是他們在雲伯伯到達大爾村時便已經死了,那雲伯伯發現後一定會心生警惕吧?而且他們的最終目的是為了除去雲伯伯,為何還要做出屠村那麼殘忍的事情?難道只是為了讓一切看起來更合理嗎?”
“這件事我也一直都想不明白,正如你所言,若他們只是為了設個陷阱讓二弟死於非命,大可不必如此麻煩。那些北侖的將士對二弟向來恨之入骨,只要設局人將他的行蹤透露給敵軍,他又只帶了幾個人,若他們精心謀劃,他定然是躲不開的。”於伯長嘆一聲,道,“直到我在北侖時又收到三弟寫來的一封信,說是二弟寄給二弟妹的一封信中似藏著什麼端倪。”
雲宣的母親向來心細,有一日她在重讀雲景在死前寫給她的信以解相思之苦時,發現他的於最後的那封信中曾提到一件事。
雲景在信中感慨說全軍雖大勝而歸,但卻軍心浮躁,有人夜半離營藐視軍規卻因當權者的親疏有別而逃脫責罰,實在有違公道。但他此言並非在向她抱怨什麼,而是藉以囑咐她定要好生教導他們的兒子,切不可讓他養成倚仗家中權勢而胡作非為的性子。
那封信是他在臘月初七命人寄出的,也就是在他死前的那一日,而陳陽他們卻是在臘月初七那一夜才擅離軍營。
也就是說,在陳陽他們之前,已經有人趁著夜半離開過軍營了,而且那人八成還與向東灼沾親帶故。
越聽下去蘇薔心中便是越寒,她已經可以猜到十七年前究竟發生什麼了。
“後來,我又查到,臘月初六的那夜,當值的校尉正是陳陽,而他那夜還因有要事而與二弟一同去面見了向東灼,但那件事似乎最後不了了之了,因為無人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何事。”於伯神色肅然,眸中冷光乍現,“但多虧二弟在給弟妹的信中隨意提了一句,否則只怕時至今日那些被人費盡心機掩埋的真相都還與他們長眠於地下。”
所以,十七年前,向家軍的確有幾人在擅離軍營後去了大爾村,但卻並不是陳陽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