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崔羽明分別後, 蘇薔去錦繡園見了太子妃顧凝。
她的小腹已經隆起得比較明顯了,看起來整個人也微微有些發福,臉上的笑容恬淡而悠然,時不時地輕輕撫一撫小腹, 眼中盡是即將為人母的幸福與期待。
陪著她的是她的七師妹施徹,蘇薔想去客居院裡找自己的應該也是她。
施徹醫術高明,而如今顧凝又身懷有孕須得處處小心, 畢竟關心她的大有人在, 但心懷不軌的也並非少數,所以有妙手回春的施徹在身邊的確能讓她安心許多。
見蘇薔過來, 顧凝命人拿了把椅子給她坐,先是與她閑話了幾句。
不大的屋子裡擺滿了冰塊, 比外面要涼爽許多, 直到見她喝完了一杯沁人心脾的涼茶, 顧凝才示意施徹將早已放在她身旁桌案的一封信遞給了她。
那封信被用蠟封了口, 很輕, 封皮上沒有署名, 甚至一個字都沒有。
“這是本宮寫給你的, 上面也沒什麼要緊的話, 只是不太方便被人聽見, 所以便幹脆寫了下來, 倘若你看過,毀了便是。”顧凝對她盈然一笑,道, “最好燒了,若只是撕碎,很可能會被人重新撿起並拼湊,並不能保萬全。”
蘇薔明白她是在暗示她昨日自己撕碎並扔進泔水桶的那些紙屑已經被人撿了起來,不由驚疑她是如何知曉這件事的。
她沒有想到昨夜自己與向之瑜的會面會被王子衿發現,但好在客居院的院子極大,若是在屋子裡是很難聽到外面動靜的,否則她也不會去翻看那一封只對她而言還有些用處的歐陽默的認罪書了。不過,她想,王子衿應該也沒有想到她自己的一舉一動也被太子妃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了吧。
她很早便懷疑王子衿並不簡單,但直至今日才確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她從銅鏡裡看得清楚,王子衿在為她梳頭前取走了梳齒上夾著的碎紙屑,而且還在手心裡藏了許久,直到有機會將它塞到了自己的袖籠裡。
王子衿以為她什麼都沒有看見,卻不知她只是在假裝沒有留意而已。
蘇薔順著她的話答道:“既然不便被外人知曉,那奴婢看完燒了便是。不過若是無關大局的東西,撕碎也就罷了。”
顧凝會意一笑,道:“好,親自將這封信交到你的手中,那本宮也就放心了。這幾日雖然不必在路上奔波,但你身負重擔,還要多多保重才是,畢竟差事再重要,身體也須得無恙才是。”
蘇薔聽出了她的送客之意,起身告辭:“多謝太子妃體恤,若太子妃無其他吩咐,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顧凝笑著點了點頭,吩咐施徹送她到門口。
在離開錦繡園前,施徹告訴她,太子妃已經險些小産兩次了,每次都是險象叢生極易一屍兩命,而其他飯菜被下藥路上遇到危險的事情幾乎隔三差五地便會出現一次,還好睿王早已猜到會有人對她腹中的孩子下手,所以特意將她接進了宮裡。
雖然並未在宮裡聽到有關太子妃遇險的傳言,但蘇薔知道這是東宮和睿王府特意壓下了訊息,畢竟慶王在煙花宴上受傷的事故雖然發生在半年之前,但留下的風波至今未平,時至今日還有人在謠傳太子妃極其腹中骨肉乃是不祥之人的流言,若是頻繁傳出她被人謀害的訊息令人心不穩,那便更加坐實了那些詆毀東宮的流言蜚語。
蘇薔深知其中不易,但也無能為力,而且從施徹那裡聽到那些話後,她以為顧凝是在信中寫下了意欲加害於她的宮人名字,或是希望她能借著萬福宮的事情打壓一下某一方,卻不想上面只有寥寥數語,並未涉及到昨晚的紛爭,而且若是放在普通人家,那根本算不得什麼密信。
但雖然只有不過短短幾句話,卻足以讓她心下久久難以平複。
她將那封信拿在了手裡,拐進了錦繡園對面的綠林,拿出了施徹方才給她的火摺子,直到看著那一張紙燒成了飛灰才站起了身往回走去。
但她並沒有回客居院,而是憑著來時的記憶朝著睿王和睿王妃所住的福景園而去。
在拱門外等著傳召時,她可以看到睿王和睿王妃正坐在樹蔭下的涼亭裡說話,兩人的身影被旁邊的林子掩映著,影影綽綽,看起來十分愜意悠然。
這幾日行宮應該一直都會是這番場景,表面上風平浪靜,人人都因無事可做而悠閑自在,但其實卻是暗潮湧動人人自危,平靜不過只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假象罷了。
不過,向之瑜昨夜之言的確並非信口胡說,她於深夜離開福景園那麼久睿王不可能沒有察覺,此時大概已經知道了向之瑜做過的所有事,但他們仍能坐在一起對飲言歡,可見他對她果然不會如何,甚至可能都沒有一句苛責的話。
在阿信領著她進去的時候,睿王已經起身離開了,唯留向之瑜獨自坐在涼亭下,旁邊有宮人扇著扇子,面前的石案上擺滿了加了冰水的果子。
待她進來後,向之瑜對阿信使了一個眼色,阿信會意,命涼亭中的其他宮人都退了下去,而她自己則站在涼亭外的不遠處守著。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見我了。”待裡面只剩下了她們兩人,向之瑜示意她坐在方才睿王坐過的地方,順手將一盤浸泡在冰水中的柑橘推給了她,“這麼熱的天,實在是辛苦了,先歇息片刻吧。”
主子與自己客氣一番,蘇薔自然不會當真,道了謝後並沒有動手,直接開門見山地道:“睿王妃昨日的要求,奴婢決定答應。”
“哦?你當真確定嗎?”雖然話是如此,但向之瑜卻並未流露出覺得意外的神情,而是微揚了唇角道,“聽說你方才去了一趟錦繡園,可是這一趟幫你下了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