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薔從福景園回去的時候, 想的最多的不是趙謙和皇後或先皇後之間的恩怨往來,而是向之瑜得到這些訊息的來源。
她大概是從向妃那裡聽說了一些相關往事,所以打算用那些事實未明的陳年舊事來對付皇後,可絕大多數的細節她卻是從碧水閣得來的。
專門刺探訊息的碧水閣本隸屬於藥香谷, 一直都在太子妃顧凝的治下,照理說應該為東宮所用,可如今向之瑜卻已經毫不避諱地讓她們去打探有關皇後的訊息, 足見碧水閣應該也已經落在了睿王的手中, 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的。
她心中不由感慨,時至如今, 太子對睿王只怕還是深信不疑,但卻不知一向號稱只擁護他一人為儲君並絕對會對他傾力相助的兄弟早已另有籌謀了。
也許從開始依附太子的那一日起, 睿王洛長念便已經盤算好了今時今日。雖然他表面上為了太子的東宮之位甘願上刀山下火海, 但卻也在一步步地將原本並不屬於他的江山一點一滴地收在囊中, 藉著東宮太子尊貴的權位與嫡出的血脈登上如今的巔峰。
堅忍如高山心計似深海, 城府如此之深的睿王需要的也正是如向之瑜這般有抱負有謀略的女子來輔佐相伴。
但誰又能夠算到, 這位睿王妃為了達成所願, 還會在後宮掀起多少驚濤駭浪。
她一路心事重重, 只是循著記憶往回走, 並未刻意留意周圍的人或事, 直到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時才驀地停下了腳步。
前面不遠處是巡邏的羽林軍, 在隊尾與張慶說話的人正是雲宣,他如往昔一般神色肅然,似乎正與張慶商討琉璃別宮的佈防安排。
自在發現李嬤嬤被害的那夜於靜居外面看到他之後, 蘇薔已經有好幾日都不曾見過他了,不知為何,雖然崔羽明已經否認他們與李嬤嬤之死有關,而她自己也相信他說的話,可她卻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仍心有介懷,也許是因為她瞞著他自己與向之瑜的約定,也許是因為她覺得他也在隱瞞自己一些事情。
雖然他們很快便拐到了正路上,而且正好背對著她,雲宣應該也沒有發現她,但她還是在遲疑了須臾後下意識地向一棵樹後躲了躲,直到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腳步聲後才小心翼翼地挪了出來。
也許因為對彼此都不夠坦誠,所以連難得見一次面也遠不如以往那般歡喜了,若換做從前,哪怕不能與他說上一句話一個字,她也會心生愉悅地目送他的背影遠去。
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微微蹙了蹙眉,明知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遲早必須要對他坦然相告,而且最好盡快弄清楚他與年小黛究竟是何關系,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做。
“若我方才沒有看錯,”一個雖然清冷但卻顯而易見地帶著幾分戲謔意味的聲音驀地從她的背後傳來,將她給嚇了一跳,“你方才是在躲著他?”
這個聲音她亦是熟悉,除了蘇複還能有誰。
轉身後,她默然地對他行了一個禮,連頭也未抬,轉身便要離去。
蘇複淡然又冷靜的聲音又在身後悠悠傳來:“我勸你還是不要回去了,你們明鏡局的所有人此刻都在皇後的鳳來殿跪著,若是被她反應過來缺你一個,只怕不會給你什麼好果子吃。”
她一愣,回頭問他:“你說什麼?”
“近日琉璃別宮流言四起,執掌鳳印的皇後對此不僅束手無策,而且還有意放之任之,所以皇上龍顏大怒,召見她後怒斥了一通,似乎還是當著年妃的面,所以皇後回去後便將怒氣發洩在了你們明鏡局上下所有人身上,”蘇複向她走近了兩步,平靜地解釋道,“你們明鏡局的所有人,都已經在鳳來殿的院子裡跪了小半個時辰,這麼熱的天,只怕一些人已經支撐不住了,尤其是你們明鏡局那個吃不得半點苦頭又一無是處的胡典鏡。”
明晃晃的日頭就掛在正中間,此時的確烈日炎炎,但若是皇後想要撒氣,選在這個時候讓她們跪著也並不稀奇。
若是如此,那她的確應該立刻就趕往鳳來殿,與其他人一同受罰,否則若是她的缺席當真被皇後放在了心上,那的確不妥。
“不過你如今也算為她效命,之前萬福宮的事情也處理得極為妥當,她若是還念著你的功勞,應該也不會如何為難你,所以你也不必如此心急。”蘇複見她要走,卻先行一步攔在了她的面前,道,“我明日就要回宮城了,臨行前特意來送你一件禮物。”
雖然逸王被皇帝冷落,但蘇複似乎並未受到牽連,皇帝如今對他的信任有增無減,宮城有傳言說,其實他在奉逸王之命將萬福宮的宮人押送贏州之前便已經給皇帝遞了密函以表忠心,所以這次逸王一黨大多受挫,只有他不僅安然無恙,而且還大有前程似錦之勢。
雖然臨別在即,但他的語氣中並無分毫傷感之意,但聲音卻還算誠懇,蘇薔抬眼看了看他,辭謝道:“你一路保重,至於禮物,還是不必……”
不待她的話說完,蘇複便截斷她的話道:“那條被兇手用來殺人的繩子出於輕衣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