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有你的打算,那就按你說的做吧。”馮謙點點頭,說實在的,他對於陸準的說法也是十分的認同。與其找不知根不知底的人,還要麻煩的滅口,還真的就是莫不如找一群綁在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這樣的話,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而且,前千戶所的那些土耗子,也確實是適合幹這種事情。與其讓他們把精力浪費在不需要的地方,倒莫不如讓他們英雄有用武之地,“說說下一個事情吧,其實我覺得,這事情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的。宋佔高來找你,旁敲側擊的,無非是問之後他職權的事情,你看呢?該分給他一塊兒,還是幹脆讓他歇著?”
孝陵衛的兩個指揮同知,原本是宋佔高和姓葉的,這一次姓葉的糟了無妄之災,宋佔高自然是如同驚弓之鳥。當然,他也明白,他既然在陸準往上踩的這一步沒有被當作絆腳石踢開,那就算是運氣好的,陸準現在是得償所願升了半級,日後瞄著的就只有指揮使的位子了。他素來就是個閑人,不惹什麼事端,陸準多半也不會主動去搭理他。
但有些事情,心裡明白是心裡明白,說出口來卻能讓自己更加放心一些。所以,宋佔高才有了今日登門造訪的事情。
可惜的是,陸準並不在家。
宋佔高是既沒有見到正主兒,也沒有能拿到一個確實的保證,所以他心裡不踏實,註定還要來第二次的。而如果第二次還拿不到這個保證的話,那他心裡就難免要犯犯嘀咕了。第一次可以解釋為是陸準恰巧有事出去,第二次是不是就意味著陸準在躲著他了?
這樣沒有必要的胡思亂想實在是很誤事的,所以,馮謙要趁著陸準在的時候,跟他統一一下決斷。到底是繼續閑置,還是啟用這個人,都要陸準最後拿主意才行。
只不過,陸準打心眼兒裡,對宋佔高這件事情就壓根兒不上心。他也懶得去想如何安置,反倒又把皮球給踢了回去,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馮謙指指自己,搖頭道,“我要是能拿主意,還用等你回來嘛?就是拿不定主意,才必須要等你來做這個主!我說,陸準啊,你可別小看這個人啊!他是世襲的指揮同知,這麼多年來,不顯山不露水,看起來是沒什麼存在感。但你要是真把他這麼想可就錯了!來,我找了一些關於他的事情來,你自己看看。”
陸準被馮謙說得沒法再置身事外,只得結果他遞來的一沓紙,不明所以的看了起來。但在翻了兩頁之後,他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家夥……斂財倒是把好耙子!”陸準只能如此評價。
一個沒有實權的指揮同知,竟然能給自己攢下這麼大的一份兒家業,也是不容易了。家裡頭光小妾就養了六個,一大家子的人吃他那點兒俸祿,還有的是富餘。說他能撈錢都是往好聽了說,要是按照陸準的說法,那整個兒就一蛀蟲啊!但凡能碰著的地方,都得讓他剮下幾層銀子來。
一想到宋佔高那副樣子,再聯系起手裡的這些白紙黑字記載的事情,陸準就覺得怎麼想就怎麼不對勁兒。早知道這樣,他頂掉姓葉的幹嘛?幹脆把這姓宋的頂掉,還少了個蠹蟲!
看出他心裡不高興了,馮謙反而笑道:“怎麼樣?這回可以做決斷了吧?如果你非要我給你個建議的話,我倒是希望你能讓他繼續就這麼閑著。左右現在是你當權了!老爺子當時是強弩之末,沒有那個精力管他了。他糊弄的了老爺子,糊弄得了蕭贊,難不成還能糊弄得了你?我看啊,不過分的話,就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算了。蠹蟲又能怎麼樣?大明的蠹蟲多了,全殺了不現實,還是忍一時,圖一世。等將來動得了他了,你再動也不遲。”
“不對。”陸準彷彿一眼就能看清楚馮謙到底在想什麼似的,神秘兮兮的搖頭道,“不對!你啊,你想的不是這個!你是覺得,我現在剛剛升任指揮同知,如果跟他槓上,那叫個得不償失!畢竟他也是指揮同知,不是我的下屬,我要真想把他怎麼樣,還真是件麻煩事情。與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是這麼個想法,是也不是?”
馮謙被他看穿了心思,卻也懶得遮掩,坦然的點頭道:“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你如果非要挑明瞭說,那咱們就挑明瞭說。你起碼現在還沒有能力真的把他怎麼樣,憑空的樹立起一個對手來,我覺得這不值當,也沒有必要。當然,最終如何決斷,還要你自己拿主意。我只是給你個建議,聽不聽,完全由你。”
“你要真這麼說的話,那我還就不同意了!”陸準不喜歡知難而退這句話,尤其是在馮謙坦言現在的陸準拿人家沒辦法的時候,陸準就更不樂意了。知難而退不是他的秉性,不管是多難啃的骨頭,他也總要啃兩下,試一試牙口的,“你說的,我全都認同。是,我的確是現在拿他沒辦法,他要貪,他要劃拉錢,我也不能直接去剁了他的爪子。但是,就這麼放任,我不願意!這樣,下次他再來的時候,我如果不在,你就跟他說,就說是我的意思。孝陵衛指揮使現在已經被我架空了,這是不爭的事實。蕭贊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誰要是願意去捧他雞尾巴,我也不幹涉,但那就是跟我陸準對著幹,別怪我對他不客氣!但要是站在我這邊兒呢,也不是喊兩嗓子口號就可以。這樣,不僅是他,孝陵衛除了兩個指揮同知之外,不是還有四個指揮僉事嗎?連上那個替補我原先的位子的,給他們活兒幹!幹多大的事情,就拿多少銀子。貪錢,可以。但我的銀子,不是白拿的。”
“你這話……”馮謙皺了皺眉頭道,“朝廷似乎是要從其他的衛所調一個人進來做指揮僉事,填補你空出來的位子。宋佔高,你給他分配職務,這個你如果決定了的話,我不反對。但那個新來的,你確定也要給實權?就不觀察觀察嗎?”
馮謙說的問題當然也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孝陵衛是個很封閉的衛所,經營這麼多代了,對於外來的人士有天生的排斥。如果新來了個心不跟孝陵衛往一處使的人,那勢必會有麻煩。這個麻煩就有很多情況了,但終究都是麻煩。這樣的人,把他閑置在那裡,總還要留一隻眼睛盯著的,怎麼能貿然給他事情做?那不是給他挑起事端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