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馮謙提起陸永樵的時候,陸準的眼神才出現了那麼一瞬間的波動。
但比起兒子,他倒是覺得,他更對不起的是寒煙。當年納妾,只不過是他一時的臨時起意而已,寒煙處心積慮的接近他,最終獲得的,除了一個如夫人的名位和永樵這個親生的兒子之外,就只有獨守空閨,日日苦盼了。
陸永樵,陸準起碼留給他一個‘固城伯’的世襲爵位。可是寒煙呢?細細想來,陸準好像什麼都沒能給她。每每想起她,心中也是內疚的成分居多了。
不得不說,馮謙的話真的讓陸準的決斷産生了徘徊。這麼一拖,本該在回京之初九發動的攻勢就錯失了最好的機會。而不得不說老天眷顧,當年十月初六,一封從江陵派往京師的急報讓陸準苦等的機會終於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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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廣江陵,那正是張居正的老家。以張居正的年紀,以他家中的情況,從老家來的急件,絕不會是什麼特別好的訊息。
果然,信件被張居正收到的次日,事情就傳遍了京城。張居正的那位學無所成的老父張文明老病而死,張居正接到書信的時候,已經是老父喪後的整整第十日了。
這樣的訊息,對於整個大明帝國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有著莫大的幹系。
固城伯府內,陸準在內書房中如困虎一般,不停的踱著步子。
“行了!你坐一會兒好不好?急什麼?”馮謙擲下筆,不滿地嚷嚷。但就是這樣的表現,同樣顯示出他的心裡,也是和陸準一樣的焦急。
“我急?你不急?這是個多好的機會!”陸準停下步子,一步竄到桌前,對馮謙說道,“咱們該怎麼辦?咱們能怎麼辦?現在就得拿個主意!等到明天就晚了。”
“好好想想,別人會怎樣。”馮謙還是習慣逐條理清,但陸準卻認為,局勢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張太嶽自己肯定不想走,馮太監也不會讓他走!”陸準說著,皺起了眉頭,“那陛下……”
“恐怕陛下也不想他走!”馮謙輕輕搖頭,讓他舉棋不定的,正是這一條。對於一直以聖眷為主要依靠的陸準而言,皇帝不支援,那就是最大的隱患。
“哦?怎麼說?”陸準始終沒有想通的正是這一點,他當即問道。
馮謙想了想,回答說:“張太嶽的老爹是九月二十六日病死的,就在這之前,陛下才剛剛賜給他一堆東西,你還記得吧?”
“當然!”陸準點頭道,“張太嶽還特意謝過陛下呢,我都記得。”
“陛下想要權力,卻也不能那麼不顧舊情。更何況,張太嶽對他還有用,一時半會兒舍棄不了的。”馮謙解釋道,“你說說,新政改革剛剛才初見成效,還遠沒到可以摘桃子的時候。有張太嶽在前面頂著,陛下就可以坐享其成,不會招致任何的不滿。這樣的擋箭牌,就算再想除去,也得等一等不是嗎?”
“唔,這倒是個解釋。”陸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隨後問道,“那張四維等人……”
楊博離開之後,張四維已然成為了晉黨主要扶持的物件。按部就班的入閣排在最後面,一直以來都跟隨著張居正的腳步行事,但他畢竟是晉黨,而不是張居正的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