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從前,朝臣們吵成這個樣子,他早砸了奏疏,把人劈頭蓋臉罵上一頓。可現在,只覺得通體舒暢,大抵是因為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寶應二年發生的事,史官們必然會在史書上留下印記,是一筆帶過也好,還是濃墨重彩地詳寫也罷,後人必將知道,只這一年就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尤其是寶應二年的冬,太子趙灃謀反,趙灃當場被廢,天子念及父子一場,賜鴆酒一壺。另將東宮一眾女眷圈禁高牆,留下性命。
皇後戴氏雖因夫妻多年為由並未被廢,但宮中用度及身邊的太監宮女一應都被削減,與廢除無異。
就在賜死廢太子當日,朝廷頒下了天子的退位詔書。昭告天下,韶王趙檀立即以太子身份監國,三日之後舉行登基儀式。
詔書一下,不論是汴都的宗室公卿家,還是民間百姓,無不稱奇。
百姓們無所謂是誰登基,只要上位者能善待百姓即可,知道是韶王,多少心裡存了想念,盼著往後的日子能好過一些。
至於宗室公卿家,則無一不是盼著能乘著東風,沾上點好處。
當日隨同韶王的軍士們人人皆得了賞賜,眾臣及家眷也因此得到安撫,便是當時被皇後騙進宮卻在之後押解皇後向天子告罪的趙幼苓,都漲了不少食邑。
她再過幾日就是實打實的公主了,從前見她不喜的女眷們如今都盼著能與她親近親近。只宮變後第二日,光送進公主府的拜帖就累了一疊。
她卻沒那麼多心思去與外人接觸,從宮裡回來,和趙嫿說了一會兒宮裡的事,吃過飯後,就回房洗漱休息去了。
她在宮裡待了兩日,茯苓就提心吊膽了兩日。
等她回來,洗個澡的功夫,茯苓捧著沾了血水的衣裙,抽了好一會兒的鼻子。
等她懶洋洋地躺在小榻上,由著人擦幹頭發,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閉著眼睡了過去。
茯苓再想哭,也怕驚擾了她,紅著眼睛就從屋子裡出去。
前腳落地,後腳就見著了走到門前的呼延騅。
“娘子睡了。”茯苓福身道。
呼延騅擺手,站在門口望著窗。窗子開了小半扇,正巧能見著趙幼苓歪在小榻上休憩。
他看了許久,放輕腳步,走進屋子。
關門聲也比以往更輕。
趙幼苓睡得不深,依稀聽到走近的腳步聲,只當是茯苓,翻身把臉邁進錦被中。
“茯苓……關窗,冷。”
有關窗的聲音,似乎是暖和了一些,她又露出半張臉。
被窩被動了動,有什麼東西摸了進來,停在她剛吃了東西,微微鼓起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