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蕭硯的鹿皮靴陷入紫色苔蘚時,才意識到這片看似柔軟的草地正在呼吸。
腳邊的苔蘚突然拱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氣孔,噴出帶著松針清香的白霧,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
兩天半前,他們來到此地,對於此處,他們完全就是拋去雙眼,進行一場“無歸路”的旅行。
雖說他們如今已然是擺脫了季鴻的追殺,但他們仍然不敢懈怠,因為在蕭硯的認知中,像季鴻那等強者想要找到他們簡直易如反掌,所以說“跑”是他們目前唯一可行的措施。
但前方是否有比季鴻更可怕的存在?還是說等待著他們的並非是黎明,而是黑夜!?
“雪狼?”他慌亂地摸索腰間的狼哨,這才想起七天前為了引誘冰原雪兔,已經把哨子掰成兩半。
手指觸到行囊裡的鈴鐺殘片,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溶洞裡那場暴風雪,但隨即搖搖頭——按照星圖指示,這裡已經是離雪原千里之遙的新地界。
雪狼的低嚎從霧中傳來,帶著明顯的不安。
蕭硯踉蹌著朝聲音方向走去,卻感覺腳下的苔蘚在蠕動,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種生物的面板上。
突然,整座苔原亮起幽藍熒光,他這才看清四周矗立著參天巨樹,樹幹上覆蓋的不是樹皮,而是層層疊疊的眼睛,每隻眼睛都蒙著灰白色的翳膜。
“這是...望歸木?”他想起曾在商隊筆記裡見過的記載,這種樹會用亡者的記憶培育熒光苔蘚,“可筆記裡說它們只長在...黃泉路邊...“
話音未落,最近的樹幹突然“咔嗒“一聲裂開,無數發光的甲蟲從樹眼中湧出。
這些甲蟲翅膀透明如蟬翼,體內卻流動著金色血液,每隻甲蟲的背甲上都刻著模糊的箭頭,指向不同的方向。
雪狼從霧中竄出,銀毛上沾著紫色汁液,前爪緊緊按住一隻試圖逃跑的甲蟲。
蕭硯這才發現它的鼻尖有道新鮮的抓痕,傷口周圍的面板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
“別動!”他慌忙扯下腰間的水囊,卻發現裡面的水早已變成紫色黏液。
記憶突然閃回:三天前他們穿過血色沙漠時,雪狼曾用爪子刨開一口古井,井水錶面漂浮的正是這種發光甲蟲。
甲蟲突然發出尖銳的鳴叫,翅膀振動頻率越來越快。
蕭硯感覺耳膜刺痛,踉蹌著後退,卻踩碎了地面上某個球形物體。
黏液濺上手腕,他驚恐地看見面板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淡藍色的血管,而那些血管竟在蠕動,彷彿有生命般順著手臂向上攀爬。
“啊!”他本能地揮劍砍向手臂,這才想起斷穹劍早在雪原邊緣的冰縫裡遺失。
雪狼見狀突然撲上來,用牙齒咬掉他手腕上的黏液團,卻在接觸的瞬間發出痛苦的嗚咽——狼齒上的金紋正在迅速變黑。
“雪狼!”蕭硯抱住銀狼的腦袋,發現它的瞳孔裡映著自己扭曲的臉,眉心不知何時浮現出淡藍色的咒印,形狀像極了剛才踩碎的球形果實。
遠處的望歸木集體發出沙沙聲,樹眼紛紛轉向他們,灰白色翳膜下透出暗紅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