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這個。”他勃然發怒了,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於是,莫瑞斯這個不法分子就對他産生了短暫的愛。接著,克萊夫恢複了惟理智論者的本色。“莫瑞斯——我簡直說不出替你有多麼難過。求求你啦,求求你抵制這種迷住心竅的念頭,別讓它再纏住你。倘若你有心抵制,這個念頭就會永遠消失。工作、新鮮空氣。你的朋友們……”
“剛才我已經說過,我不是到這兒來接受你的勸告的,也不是來談論思想和概念的。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假如你肯屈尊,對這些非上品的東西表示興趣——”
“對,非常對。我知道自己是個令人厭煩的理論家。”
“你要是肯提到阿列克這個名字的話。”
這使他們想起一年前的那件事。然而,如今輪到克萊夫一聽到這個名字心裡就發怵。“如果阿列克就是斯卡德的話,事實上他已經不再在我這兒幹活,甚至已不在英國了。就在今天,他乘船前往布宜諾斯艾利斯了。不過,你說下去吧。只要能多少幫助你的話,我甘願舊話重提。”
莫瑞斯鼓起腮幫子,吐出一口氣,然後著手從高高的莖上一朵朵地掐小黃花。它們接連消失了,猶如夜晚將燭光熄滅掉似的。“我跟阿列克共享了。”他在深思熟慮後說。
“共享了什麼?”
“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肉體。”
克萊夫厭惡地哀叫一聲,一躍而起。他恨不得把這個怪物猛揍一頓,撒腿跑掉。但他是個有教養的人,懂得剋制自己的感情。他們畢竟是劍橋出身的人……兩個人都是社會的中堅分子。他決不能使用暴力手段,他確實沒有訴諸於暴力。他自始至終保持冷靜,樂於助一臂之力。然而他這種淺薄空洞、尖酸刻薄的責難,他的固執己見,感情的愚鈍,使莫瑞斯十分反感。莫瑞斯只能對憎惡表示敬意。
“我這番話會冒犯你,”他繼續說下去,“然而我非讓你十分理解不可。當你和安妮不在家的那個夜晚,阿列克和我在赤褐屋裡睡覺來著。”
“莫瑞斯——哦,天哪!”
“還在倫敦。還在——”說到這裡,莫瑞斯把下面的話咽回去了。
即使在感到極度厭惡的時候,克萊夫也設法把事情一般化.作為逃避的手段。這種把事情置於漠然狀態的傾向,是婚姻給他帶來的現象之一。“不過,毫無疑問——把男人之間的關系正當化的惟一的理由,是它終屬純粹的精神戀愛。”
“我不瞭解。我是來告訴你我做了什麼。”對,這就是他來拜訪的原因。他從而合上了一本書,永遠也不會再去讀它了。與其把此書撂在那兒弄髒,不如合上算了。必須將他們的過去這本書放回到它原先的書架上。這裡,在黑暗和枯死的花兒中,就是那個場所。他還欠著阿列克一份恩情。他決不允許把舊的摻雜到新的裡面。一切妥協都是敷衍了事,因而是危險的。坦白完,他就必須從將他養育成人的這個世界消失蹤影。“我還得告訴你他做了什麼。”他竭力按捺住內心的喜悅。“為了我的緣故,他犧牲了自己的前途……他並沒有得到我會為他放棄任何東西的保證……原來的我確實是什麼也不會放棄的……我總是很遲才能看透。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精神戀愛,反正他就這麼做了。”
“怎樣犧牲的?”
“我去為他送行——他不在那兒——”
“斯卡德誤了船嗎?”鄉紳憤怒地大聲叫喊。“這些家夥簡直不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