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顧昭歡輾轉難眠直到四更才睡著,迷迷濛濛中夢到自己身處一片竹林中,大霧彌散,清冷悽惻,她無端感到一種莫名的哀傷,忽而聽到一段縹緲而動聽的歌聲嫋嫋傳來,順著歌聲來源去尋,竹林深處,有一個女子背對著她撫琴,身形極清瘦,顧昭歡正要上前問詢,卻又有鳥叫聲響起。
顧昭歡霎時靈臺清明,醒來原是一夢。
這夢來得毫無緣由,顧昭歡愣愣地盯著頭頂的床帳,半天沒回過神來,直到明月在外面喚了一聲,才啞著嗓子答應了一句,披衣起身。
明月將茶杯拿過來讓她漱口,又送上一盞建蓮紅棗湯,伺候她喝下,柔聲道:“今兒外頭下著雨呢,待會兒三小姐多穿點,都快入冬了。”
顧昭歡喝著蓮子湯,聽到瓦上滴答作響,果然是下雨了,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陣陣涼意襲來,不覺裹緊了衣裳,問明月道:“櫥裡的冬衣拿出來曬了麼?”
明月聽言拿出了幾件冬衣,一一拿出來攤開給顧昭歡瞧:“今年的冬衣尚未備下,老夫人那邊還沒來人,這幾件還是去年大夫人送過來的,三小姐看看穿哪件。”
顧昭歡眉峰微挑,撚了撚那幾件衣服的料子,不由冷笑出聲,這衣服外頭面料是考究漂亮的綢緞,裡面的毛卻都是舊的,方氏對她這樣的外人自然是慳吝,只是表面功夫做到位,可不會管她穿著冷不冷。
所謂賣炭的睡涼席,顧昭歡如今雖有了銀子,且經營著京城最好的成衣鋪之一的霓裳閣,在府裡頭卻還不敢在明面上花,只為韜光養晦。
這幾件衣服的裡子,保不齊就是顧昭婉穿剩下來的,顧昭歡想到此處,厭惡地丟下了棉衣,讓明月塞到舊衣箱裡,吩咐道:“把我那件灰鼠毛的舊大氅拿過來。”
明月猶豫著未動:“那也實在是太舊了,料子又薄。天太冷,三小姐穿著只怕會凍壞身子。”
顧昭歡道:“那總比穿著別人的舊衣好,左右祖母這兩天就會讓人送新衣服過來,沒什麼要緊。”
明月嘆了口氣,只得把顧昭歡前兩年穿的那件舊大氅拿過來給她穿上,只是小孩子長得快,如今那大氅上身已是覺得緊巴巴的了,捉襟見肘。
顧昭歡塞在衣服裡有些喘不過氣來,但為了禦寒也只能勉強穿著。
等到早膳過後,老夫人那邊的花吟果然送新的冬衣過來了,笑道:“今年那個裁縫師傅請假回老家了一段時日,老夫人怕小姐們穿不慣別人做的,就依舊等他回來做,因此耽擱到了昨晚才做好,今天一早,老夫人便讓我們給姑娘們送來了。”
花吟手裡拿的,是一件銀鼠毛的石青色襖子,一件猩猩氈的披風,一件秋香色的狐腋襖子,還有另外兩件是棉衣,摸起來都是透新的棉花,軟和舒適。
顧昭歡感念道:“多謝花吟姐姐走這一趟,天冷,喝杯熱茶再走,一會兒用了早膳我再去祖母那邊請安致謝。”
夏蓮聞聲遞了杯茶給花吟,花吟笑著抿了一口才說道:“老夫人也說了,天冷路又滑,恐姑娘們走路跌著,今兒就不必去請安了,在屋裡好好歇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