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淮舟猜不透霍少聞的想法,只好繼續道:“定遠侯府歷經六朝而榮寵不衰,蓋因霍氏一族忠勇英武。先祖同高祖徵戰四方,平定天下,列代侯爺皆披肝瀝膽,衛我大乾。霍侯爺才兼文武,智勇無雙,有淮陰之才……”
豈料,他剛說到此處,榻上之人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什麼極為可笑之事。
紀淮舟愣住了,想說些什麼,可還未開口便觸及到那人的眼神——
冰冷中夾雜著一絲恨意。
那抹恨意一閃而過,紀淮舟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他肯定那不是他的錯覺。
霍少聞恨他……
為什麼?
紀淮舟當然不可能猜得到——
眼前的霍少聞是死後重生回來的人。
霍少聞目光鎖著下方的少年人,胸中騰起一股無明業火。
好一個“淮陰之才”,原來那薄情寡義的帝王在一開始就定下了他的結局。
上一世,他為紀淮舟掃平障礙,輔佐他登上皇位,替他滅東昌,平天下,匡扶社稷,興利除弊,最終卻落了個謀反的罪名。
可笑他在被下詔獄那日,還在為紀淮舟憂心已久的南境問題尋解決之法。
自古以來,君臣猜忌、兔死狗烹屢見不鮮,他以為他和紀淮舟不會如此,他以為他們會是一對青史留名的明君良臣。
未曾想,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霍少聞閉了閉眼,將紛亂的思緒拉回現實,只是到底心懷憤懣,說出口的話也帶著刺:“陛下子嗣眾多,七殿下卻身有殘疾,如何能承襲大統?”
紀淮舟正思索著霍少聞的異常,聽聞此語登時抬起頭。
將自身把柄交給對方,是獲取信任最快的方式。
紀淮舟深深望了霍少聞一眼,緩緩道出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我的瘸腿是裝出來的。”
為讓霍少聞看得更清楚,他解下鬥篷往前走了兩步,步履沉穩。
紀淮舟彎起眼眸:“侯爺,你看……”
垂首卻對上一雙烏沉眼珠。
那雙銳目如鷹般緊緊攫住他的眼睛,紀淮舟未盡之語瞬間被堵在了嗓子眼。
紀淮舟心中咯噔一聲,難道霍少聞知道他真正之疾在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