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暗探加急遞送的秘信,終於抵達鎮北中心府城。
偏遠的流放地此刻正雨雪翻飛,冰碴子砸向想冒頭的春筍,也給屋外行人的面龐帶來撕裂般痛楚。
蒼灰色為主基調的府衙,尚且離不開炭火。
火苗躍動,發出輕微噼啪聲。
男子褪下沾染雨雪的銀鼠皮襖,交給身後寸步不離的管家。他忍住咳嗽,腰腹舊傷隱隱作痛。
早春的天氣說變就變,風寒來得猝不及防。
知府大人撫了撫腰間吊墜,心下略安。
“劉老爺的家眷都安置妥當了?”他聲音沙啞,額頭有些發熱。
“主子您放心。”大管家微微欠身,溫聲道,“以接家人來北境團圓的名目,把留在京城的夫人和孩子們都處理好了。”
男子點點頭,不再多言。
風寒讓他的思緒彷彿被一層霧氣所籠罩,朦朧迷亂。年後公務繁忙,尤其是還要應對稅費改革難題。
難有閑心考量雜事。
劉老爺的家眷,就屬於無傷大雅的小事。
男子回想起,那位新任知府和路引上筆繪的一樣,面圓無須,眼睛不大,一團和氣。
大概如鷹隼般得小眼睛極易聚光,所以在楚淮客船上,他一眼就瞄準了不該看的人。
一個飽受厭棄的被貶官員,在流放途中,抓住了或許能讓自己官複原職的驚天秘密,自然不肯放棄。
“那劉善淵想要告密,死得罪有應得。”管家奉上熱茶,為主人驅寒暖身。
“您雖冒名替他上任了,家眷留在京城終究是個隱患,現在總算可以安心了。”話語背後透著一股狠厲。
男子盯著櫸木書格上的菩提樹擺件,不置可否。
書案上展開的輿圖還未收起,仔細看,便能發現飽受厭棄的鎮北府雖人口稀少,但卻佔了大梁國土面積接近四分之一。
只因苦寒落後,官員避之不及。
現今朝廷奸佞當道,且外有邊境之患,內有朝野之爭。與永靖年間的萬民樂業,截然不同。
倘若北境物産豐、民心齊,未必不能以一隅之地,抗衡上國。
“桂小娘子後院的陶土溫室,可拆解明白了?”男子收回思緒,著眼現實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