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輕輕颳了刮夫人的鼻尖,寵溺道。
北境,是王蒲朝思暮想的故鄉。
而聲名遠揚的桂記鹵味店,早已傳承給兩位小學徒。說來也巧,這兩位學徒曾在京城禮部貢院南牆下,賣過幾回五香瓜子。
王蒲與夫人也因此結緣。
“廟堂權謀波譎雲詭,郎君且寬心,勿要自苦。 ”雀娘子一錘定音。
於是,禮部大學士王蒲大人攜妻歸鄉。
在他離開京城的這幾個月裡,府邸園內的櫻花開了又敗,闔府閉門謝客。
連故交好友李覓奉旨外放,前來辭行,也未得見。
杭京的街巷仍守著舊歲的佈局,一切如常。
“捏泥人嘞——活靈活現喲!”長興坊集市熱鬧的吆喝聲不斷。
泥人張與做糖人的小夥子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近日,京城炙手可熱的皇商沈榮山,隱約打探到朝廷要重農抑商的風聲,行事愈趨謹慎,不複昔日張揚。
其婦錦棠夫人,亦連日施藥濟民,義學興教。
甚至連京城邀月樓的主事,千金娘子和銀鈴娘子,都褪下金絲織就的華服,教導梨園子弟排演幾出勸儉恤農的戲目。
生怕觸了聖上的黴頭。
“恐怕又要變天啦!”市井小民不知何故,聊作茶餘談資,付之一笑耳。
數月已矣。
秋意悄無聲息地漫過重重宮門,銀杏葉染了金邊,琉璃瓦上凝結的露珠折射出寒意。
龍涎香在紗幔間浮動,將福寧殿浸染得格外靜謐。
梁樾自蟠龍紋檀木榻上支起身子。
幾縷白發悄然攀上鬢角,細碎光斑落在劍眉星目間,卻襯得他更加淩厲英氣。
守在榻前的小太監立刻屈膝上前伺候。
卻見聖上抬手揉了揉額角,瞥見來人後面色冷清。
“退下,無朕傳喚,不許進來。” 他的嗓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
小太監忙垂首退出殿門。
梁樾起身,素白中衣領口微敞,露出半截修長的脖頸,與榻上明黃錦緞形成鮮明對比。
他負手踱至書案前。
案頭攤開的澄心堂紙上,半幅雪景墨跡未幹,飛簷峭壁間卻空著一處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