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路燈像一根根橘子味的棒棒糖,總會讓他想起易純口袋裡一直都有的真知棒,清甜的橘子味道撞到他眼睛裡,眼睛自然而然變得酸澀。
蔣域在心裡默默回答,他後悔當初讓易純不要關心他們是什麼關系,他為什麼會覺得自己跟易純是什麼關系都好?
這一點都不好。他一點都不好。
他們很久之前蜷縮在公寓陽臺上,面對遠處蓬鬆的顏色,在交談中幼稚地思考人生意義。
當時他們不太懂生活,也不太懂母親,經過多次破碎重組,他們逐漸明白,懂得的一些道理其實來源於母親本身,脫離母體之後,他們經歷的所有事情都會幫助他們成為完整的個體。
蔣域讓易純勇敢擺脫內耗和痛苦,陪她對抗那些悶熱的日子,並在她臨走之前保持冷靜,贈給她深切的美好祝願。
易純跟他說只要兩個人互相想念,就一定還會見面。
易純曾在日記本上寫過一句話:“無所謂或許很容易,但在乎才需要勇氣。”他們都太懂相遇的具體含義。
在異國他鄉,蔣域看著她說,我並不是一個很灑脫的人,也不是一個積極向上的人,但還是很想問你,易純,你願意和我談戀愛嗎?
小僵屍無措地站在街頭,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問蔣域她有沒有長高,如果親吻的話,是不是不用再踮起腳。
說到這裡,她哽咽了一下,我可以輕一點,請問你能履行約定了嗎?
寫給讀者的話:
我想這是一封遲來的回信,我還是更喜歡你們喊我易純。
早些年,胡思敏約我出來,跟我說很想寫一本關於我的故事。我對此表示不解,首先我讀書很少,不覺得自己的經歷能夠寫成一本書,其次,我同樣認為我的生活泛善可陳,沒什麼可提的,就連我自己回憶起來,很多事情也都飄搖不定,我學會忘記一些傷痛。
這本書的定義是“健康讀物”,我回想自己的年少經歷,實在想不通這跟健康心理有什麼關系。
胡思敏告訴我,“健康”哪有什麼定義,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被認為心理不正常,她的言行舉行都會被看成異端,並且被冠以一個科學術語,久而久之,她也認為自己不健康。
但她認為當下的自己很好。
她覺得我們的友誼從一根橘子味棒棒糖開始,我卻認為從重逢之後才開始,逐漸將她劃分在我的好朋友區域中。她不知道這些,也不會看到這篇文字,其實我想說,什麼時候開始不重要,過程很重要,我們都很珍重現階段的感情。
如果她覺得我的故事值得轉成文字,我就沒有什麼異議。
回到家中,我翻出自己舊日記,整理好寄給她,也藉此回憶當時在廣州的生活。
我承認,回憶到某處時依舊會心痛流淚,更像是一種生理上的本能反應,我有意忘記的事情總是提醒我,要想徹底忘記那些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於是我學著接納。
胡思敏寫書那段時間,蔣域剛出院沒多久。
他的確是生病了,遺傳性的,這不是什麼值得掩飾的事情,我偶爾會想,要是我再敏銳一點,及時感知蔣域的不對勁,他承受的那些痛苦會不會就不再發生。
我長時間囿於迷茫之中,多年前悲重的情緒捲土而來,我想不明白該怎麼做,他明明是那麼好的一個人。
他曾經揹著我寫遺書,被我發現以後我跟他發生一場爭吵,我單方面跟他吵架,吵到一半後洩氣,他替我擦掉淚,安慰我沒關系,他會謹遵醫囑,好好配合治療,並找出成功案例反複跟我說沒關系。
我分明不是情緒容易波動的人。
媽媽帶著我到處尋醫問藥,我也動用一切關系幫蔣域轉院,聯系很有知名度的醫生給蔣域診治,二期治療效果不顯著的時候,我和媽媽跑了幾座寺廟,當時我滿腦子全是阿彩去世前的場景,夢到那群畫眉鳥從海面上折回來,要將那道彎曲的身影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