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實在是太累了……累到後面睜開眼睛都瞧不清楚眼前人的樣貌。昏睡中,她唯一看到的就是姜折。
那是年少時的姜折,齊肩的頭發,穿著藍白色的裙子,腰帶上還繫著好看的流蘇。走起路來,流蘇就一動一動的。夢裡,她的手又能彈琵琶了,姜折與她就在山腳的小亭子裡,四周沒有看課,沒有任何人,只有湖裡的戲水的白鵝和啄尾巴的鴛鴦。
她在夢裡問姜折,“你還願意帶我走嗎?”
姜折笑得很傻氣,疑問道:“我不是給你金子了嗎?秦姐姐可以去選擇新的生活,可以去國外。也可以置辦一些房産……”
可姜折還沒說完,秦孟樂就著急的打斷了她的話,她很著急,“我不要金子!”
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金子!她也不喜歡秦館的生活。當她親手殺死奴隸秦館女子的老館主,她就知道一輩子,再難跳出此生囹圄。前半生得不到的,就連在夢中也得不到嗎?
姜折問:“那裡要什麼?”
就算是在夢裡,秦孟樂的淚頃刻之間也落了下來,她想同姜折說好多話,但唯獨沒法子說出她想要的是什麼。
姜折追問:“秦姐姐?你同我說,你想要什麼,好不好?”
秦孟樂哭著笑了,咬著嘴唇,忽然抱了一下姜折。
夢境的最後,秦孟樂說:“不……不想要了。”
……
姜折替她打了熱水,用柔軟的毛巾擦拭秦孟樂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被匕首紮穿的那隻手,被厚厚的包裹起來。
“別擔心,好好養著,身子會好的。”姜折一邊輕輕的給她擦著身上的血汙,一邊安慰道。
“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阿折,我是個很要體面的人。”她已將話挑明瞭說,卻不知姜折能聽進去幾分。
她看到姜折別過了眼,是隱隱的在忍耐著情緒。
果然啊,阿折什麼都看到了。她親手將自己從日公館帶出來,怎麼可能瞞得住她呢……心裡的火,似乎就在這一瞬湮滅了。
“不曉得她們會不會很害怕。”秦孟樂說話已是虛弱的氣聲,每說一句話,胸腔裡不知名的疼痛就會加劇幾分,她忍耐的很辛苦。
姜折腦子裡浮現出相宜的樣子。相宜是同她說過,她很害怕。
姜折卻在說謊,“不會的,你還在她們就不會亂。”
“是麼……”秦孟樂看著姜折收起毛巾,洗幹淨,又重新掛到房間裡的架子上。
“怎麼不告訴我,你碰過鴉片。”
秦孟樂深吸一口氣,才能出聲:“那是你走了之後的事了。姜家沒有在你走後再為難過我,應當是覺得你我斷幹淨了吧。”
“後面為難秦館的都是洋人吧?”
秦孟樂點頭,“先是法蘭西人,後是日本人。他們……都有各自的目的。日本人想要秦館街造工廠,我自然不會同意。很快,法蘭西人就找上了我……”後面的事,她不再說了,姜折能夠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