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湘本《傷寒雜病論》,你在哪兒淘換到的?花了多少銀子?一會兒姑媽加倍補給你。”洪詠梅一邊翻著手裡的舊書一邊問洪欣。
“瞧您說的!”洪欣瞧著姑媽的臉色,笑著道,“我好歹也自個兒掙錢了,孝敬您點東西,還往回拿錢,您這不是打我臉嘛。”
洪詠梅這一輩子唯一的愛好就是收集古本書籍,尤其是醫藥類的古本,洪欣跑了好幾家大的舊書店,又諮詢了一些行家,最後才下決心,花重金買了這本《傷寒論》。看著洪詠梅臉上的笑意,他感到這錢沒白花。
“這小嘴越來越甜了,姑媽沒白疼你。”洪詠梅翻著手裡的舊書,臉上的笑意忽然頓了一下,洪欣察覺到了,馬上道:“姑媽,怎麼了?”
“哦,我是忽然想到,咱們的老祖宗不容易啊!那時候又沒有現在的先進裝置,實驗手段也不行、醫學的傳承也不行,所以好多老中醫只好自己去試,甚至不少人因此而喪命。李時珍你知道吧?”
“知道。”
“他算比較幸運的,嘗百草數次中毒,為了出版《本草綱目》,七十多歲的時候還在奔波!可這樣的民族文化遺産卻並沒有被很好的傳承下來,甚至還有人把中醫藥妖魔化,說中醫藥是騙人的把戲,可靠性沒有經過臨床檢驗,不科學,每次聽到這些我都很痛心。”說到這裡,洪詠梅嘆了口氣,“其實啊,那些批判中醫藥的,往往都是不瞭解中醫藥的。你肚子疼,去看西醫,西醫會說這是胃的毛病、這是肝的毛病,給你治胃、治肝,回頭吃一堆藥,肚子倒是不疼了,渾身開始起疙瘩,他會說這是你面板的毛病,得治面板,其實他不知道,這恰恰是因為之前胃藥、肝藥引起來的。而中醫不同,中醫是把人當做一個有機整體,所謂的病,其實是身體不平衡的一種表現,所以,中藥並不是用來治病的,它只是用來調節人體平衡的一種手段,所以在古代的時候,有按橋、針砭、湯劑之分,最離奇還有一科叫祝由……”說到這裡,洪詠梅忽然打住,笑笑道,“扯遠了,扯遠了,人老了,就喜歡發牢騷,今兒在姑媽這兒吃,我給你做炸醬面。”
洪欣道:“姑媽,現在這社會太浮躁,您就得多講講這些,人吶,不能忘本!”
洪詠梅知道洪欣對中醫藥並不感冒,說這些只是哄自己高興,但至少這個侄子還想著哄自己,至於真不真心,又有什麼要緊的?
晚飯洪詠梅炒了兩個素菜,一個西芹百合,一個絲瓜雞蛋,切了一盤燻肉,再加上一盤稻香村的雜拌,也算湊夠了四個菜,最後她給洪欣和自己沖了兩碗燕麥片,就算一湯了。
洪詠梅吃了幾口便撂下筷子,一邊看著侄子吃飯,一邊問他的工作生活情況。
“大欣啊,跟姑媽說說,你跟那個小錢發展的怎麼樣了?”
“哪個小錢?哦,您是說那個錢董事長家的千金吶,”洪欣暗笑,姑媽訊息真夠閉塞的,自己跟那個錢大小姐分了好久了,他對錢大小姐的評價就四個字,“人如其名。”
“嗯?你是說這姑娘就認錢?”
“那倒不是,她不是認錢,她整個就是被錢堆起來的。我們見過三次面,每次見面都拎個不一樣的包,一個包就得十幾二十萬,一塊坤錶,少說也得幾十萬,我陪她做過一次頭發,您猜花了多少——三千!就我掙的那三瓜倆棗,給她買個包都不夠啊。”
洪詠梅聽了也直皺眉:“不至於吧,陳司長說這姑娘挺樸素的啊。是不是人家為了給你留下一個好印象,借的包啊表啊什麼的?這話又說回來了啊,小錢家裡是搞房地産的,她爸有錢,有點大手大腳倒也正常吧。你媽可給我打電話了,這一年你就換了六個女朋友了,她心裡著急,又不敢催你……”
“所以啊,我才不願回家啊!”洪欣放下筷子,“您說我剛多大啊,還想好好玩兩年呢!非逼著我結婚,回頭給我逼急了,我還就單身了!再者說了,這都給我介紹的什麼人啊,什麼劉部長的外甥女、王書記的孫女、陳處長的表妹……您看看,您看看,這是典型的政治聯姻!他們是要拿我的幸福做籌碼!這是□□裸的自私!打死我都不做這種交易的犧牲品!”
洪詠梅自己就是被包辦婚姻毀了,她當然明白洪欣的委屈,卻不同意洪欣關於自私的說法,他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兒女。可現在的洪欣就像三四十年前的自己,無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所以洪詠梅並沒有打算勸這個侄子。她只是緩緩道:“那你自己什麼打算?”
“他們叫我去相親我就去,瞅著順眼呢就多玩幾次,不對付呢,就拜拜了您哪!”
洪詠梅有些哭笑不得,這叫什麼打算!她忍不住道:“大欣啊,年輕人貪玩兒,姑媽不反對,我也從那會兒過來的。可這玩兒啊得有個限度,別弄出什麼事來,雙方家庭都不好看。”